前尘往事

余笙“说实话，我也想爸妈了。”

余笙深吸一口气，颇为真情实感道。

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家的时候。

刚进公司训练那阵儿，她韩语学得不好，被人家拐弯抹角地骂了都不知道。

后来还是好心的同期实在看不下去，又看在两人是老乡的份儿上告诉她，不然余笙还傻乎乎地对着那个女的笑呢。

她那么怕苦怕累的一个人，去了公司后天天起早贪黑，练习练到浑身都是磕绊的淤青。

考核时鞋子里被人放了钉子，平时练习穿的衣服放在柜子里，莫名就被绞碎了。

余笙去找保安要说法，结果对方直接说管不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要么你就别当这个练习生。

她受了委屈，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

半夜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也没通知家里半分。

只说在外，一切安好。

余笙知道，家里人表面不想给她压力，实际上都惦记得很，尤其是爷爷奶奶，本来岁数就大了，哪次打电话都要眼含热泪。

张晚意“毕竟谁也没想到，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张晚意主动从她手里拿过行李箱，他是开车来的，刚上大学第一年就考了驾照。

余笙“别说你了，我自己都没想到。”

余笙笑笑，看着车窗外漂亮的夕阳，红到发紫的云彩被浅浅镀上了一层金边，被微风扯出纠缠的样子，一架客机远远地冲上云霄，四周拥簇在一起的鼎沸人声的都是熟悉的方言——这才有了点回家的实感。

张晚意“在韩国过得好吗？”

张晚意这么问了一嘴，又像懊恼这样显得自己很不关心余笙似的，连忙找补：

张晚意“我看那边生活条件都一般，天天吃泡菜，谁受得了啊。”

余笙“不光泡菜，好像整个韩国除了烤肉、拉面还好，其他很难找到好吃的东西——再不济，就是土特产呗。”

余笙“哎，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了。”

余笙不安分地扭扭身子，安全带哪怕系到最靠里一截也还是有点空荡。

她从后视镜里看到张晚意冷硬的下颌线，对方正目不斜视地看着道路，还能分出一点心思应付她。

张晚意“什么？”

余笙“我给你买的东西，你收到了吗？”

余笙说得是她去韩国的第一年，家里给的零用钱多，平时都是吃食堂，根本花不完。

于是像每个出国都会买点纪念品的旅客似的，她往家里寄了好多东西。

当然，张晚意也有份儿。

毕竟这家伙好歹也是处在高考冲刺阶段，考生该有一点特殊对待。

不然但凡换个时间点，余笙保证自己对他看都不看一眼。

张晚意喜欢乐高，她买的是进口的星球大战旗舰款，跑了好几个店，都快把首尔转遍了，才买到的。

当时余笙还想，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张晚意“你给我买什么了？”

张晚意一愣，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余笙话里提到的东西在他的记忆中是一片空白。

余笙“乐高啊。”

余笙挠了挠头发，她也不懂是怎么回事。

余笙“阿姨跟我说，你很喜欢来着。”

张晚意“……”

张晚意沉下眼眸，脸色有些僵硬。

张晚意“可能是她忘了给我。”

余笙见气氛不对，立马很有眼力见儿地打了个哈哈：

余笙“嗨，当时你正好高考嘛，玩这个也不合适，现在……也不迟。”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她还是难免心虚。

幸好这时一个电话打进来，才缓解了余笙的尴尬。

齐悦“我宝儿！你回来啦！”

打电话的是余笙的闺蜜齐悦，小学时两人就认识了。

后来齐悦她爸创业成功，乌鸦飞上枝头变成了金凤凰，马不停蹄地从这块小地方搬了出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从一个大院儿变成了隔着半个市，位置虽然远了，但关系不变，还是亲密得很。

都说美女的朋友也是美女，齐悦长得也好看，人称“小林允儿”。

富气养人，她又会打扮，得亏没跟余笙上了同一所高中，不然校花之位鹿死谁手还有待商榷。

余笙“对啊，刚落地，瞧你激动的，想我没？”

齐悦“废话，不想你能给你打电话吗？咱俩什么时候聚聚呀？”

余笙“看你有时间吧，你最近不是在公司实习吗？准备继承家业的人就是不一样哈，比我可忙多了。”

齐悦“拉倒吧你，一个小破公司，我爸给我开着玩的。”

齐悦爽朗的笑声震得手机听筒都微微发颤，余笙跟她聊着，车子一路开到家门口才算完。

余笙“这次谢谢你接我回来，一会儿来我家吃饭吧？”

张晚意见她瘦得只能摸到一把骨头，连行李箱都没舍得让余笙拿，一路给她送到屋里。

对方家里的装潢对他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毕竟每次拉着对方补习，余笙都要挑三拣四，说环境不好。

一会儿要待在卧室，一会儿又嫌里面闷，要去院子里待着，兴许过会儿又说院子蚊虫多，要转去书房了。

张晚意真就一遍遍地陪着她换，反正无论拖到多晚，该刷的题都得刷完。

后来余笙学聪明了，也就不这么干了。

只是，她走之后，张晚意便少了很多上门的理由。

只有余笙还在的时候，这一方天地才是活着的，呼吸着的。

她像枚小太阳，在每一寸土地都留下属于自己的足迹。

天上哪能没有太阳呢？在张晚意眼里，这方小院子自然也不能没有余笙。

张晚意“嗯，一会儿我再跟爸妈一起过来。”

林美丽女士正在厨房跟新宰的鸡作斗争，自然听到了他俩的对话：

林美丽“晚意，喊你妈把前两天腌好的糖蒜拿上，我锅里炖了肉，正好一块吃！”

张晚意“知道了，阿姨。”

余笙“妈，我都回来了，你咋不出来看我一眼？”

余笙冲张晚意摆摆手，倚着门框笑盈盈地朝里喊。

林美丽“看你干嘛，我这不是忙着给你这个小兔崽子做饭？你奶奶前些天还说，瘦的不行了，看的她直哭呢——还愣着干嘛，进来帮忙！”

余笙“哎——来了来了，真是的，刚到家就喊我干活。”

余笙“你自己回去吧，我进厨房了，不送了啊。”

余笙抽了抽鼻子，空气里满满都是红烧鸡块跟糖醋里脊的香味。虽然嘴上抱怨，她还是很乖地进去帮忙了。

张晚意看着对方的身影被撩起又放下的帘子遮得严严实实，这才抬步往外走。

路上他走得有些急，心怦怦跳着，一进门就问：

张晚意“妈，余笙当初是不是给我买了个乐高？”

张晚情“妈在后院摘菜呢，你怎么了？”

姐姐正好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剧，闻言回头。

张晚意“余笙当初给我寄的东西呢？”

张晚意问，神情是难得的严肃。

张晚情“哦，我好像有点印象。”

张晚情眉梢一挑，显然是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她带着弟弟去了储藏室，然后顺利在架子最上面找到了那个尘封了五六年的包裹。

上面落满了灰，拿下来的时候张晚情被呛得好一阵咳嗽。

张晚情“呐，就是这个。”

张晚情“你也别怪，当时你不是正好在高考吗？咱妈就说，不让你玩儿这些乱七八糟的，谁知道后来放在这儿，直接忘了，啧，这么多年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张晚意跟阵小旋风似的钻进了卧室，也不嫌包裹脏，死死地抱在怀里。

张晚情“哎……这熊孩子。”

张晚情摇了摇头，深知自家弟弟是什么德行，要忙什么事，就一定要做完再说，倔的不行，倒是跟隔壁老余家的小姑娘很像。

有些事不能强求，她打了个哈欠，接着回去看情深深雨蒙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