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神仙记事录

灵恩禅院。

我跟随阿聿走进来的时候，发现优昙婆罗花

一夜之间尽数绽放。树影婆娑，树干上密密

麻麻的细小白花摇曳，像一种不真实的幻

觉。

以前跟符德也来过这里，据说以前是个寺

庙。寺内种了很多优昙婆罗树，但只结果，

不开花。我就问符德，难道真的有植物不开

花也能结果吗?这土地神当得未免太玄乎了

一些。

符德温声解释，说，在宗教里面，优昙婆罗

花为祥瑞灵异所感，千年难现。或许只是现

在还不是时候。

佛语阿难，如世间有优昙婆树，但有实无

华。天下有佛，乃有华出耳。

但现在一夜花开，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其实我见过朱雀。”阿聿开口说，“我同

她，有一笔交易。”

“什么?”我愣愣望着他，有点不知道怎么接

话。阿聿平日里惜字如金。果然话越少的

人，只要一张嘴，料就越大。大哥，这话怎

么不早说啊?

“她要我等一个人。”

“等谁?”

“等你。”

阿聿又说:“吊坠里是朱雀的一魂一魄。是

她临走之前留下的。作为一一开启真相的钥

匙。”

“可是我并没有由此获得真相?实际上，都

是你们告诉我的。”我问，“我一开始只是有

一个简单的概念而已。”

“因为天庭和凡人的大战提前了这个过

程。”阿聿说。

“那你和她又是什么交易?”

“在我等必然身死的情况下，将朱雀点化的

力量，原数奉还给吊坠的持有人。”阿聿

说，“也就是你。”

“所以，程煌的使命是维护聿城的独立，司

铎的使命是传递世界的真相，符德的使命是

维持护城阵法，而你的使命是一一传递力

量，对吗?”

阿聿点头:“正是。”

“如果我不接受呢?”

“如果你不愿意，亦不会勉强你。"

“那这么大个摊子不就没人管了?你不在

乎?”

“这是我们的职责，不是你的。”

接受意味着，真正的长生和绝对的力量。这

一切都不是最初的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开始

提刀来到这里，只是想知道，长生的背后，

到底是什么东西。凡人对长生狂热的信奉，

是虚无主义的体现。如果没有虚无主义，我

还能剩下什么?而我还没有找到这个答案。

但无论如何，真情实感希望别人好是一种非

常宝贵的情感。也是我在聿城学到的第一件

东西。

所以--

我就笑，说:“但如果这是你们的心愿，那

我接受。”

阿聿点点头，我和他已经走到了封印的地

方。程煌此前跟我说过，当年遭受天谴，不

仅是没交出长生之力，还因为一-藏下了朱

雀留下的力量。

阿聿和我在封印外站定，他提起两只手，就

要开始结印。

“等等。”我打断他。

“怎么了?”

“我们以后真的还会再见面吗?”我问，“在

真正的世界。”

阿聿很少见地笑了，我很少看到他这个样

子。他郑重点点头:“会的。已有之事，后

必再有。”

“一诺千金?”

“一诺千金。”

我松了一口气，也点头:“那开始吧。”

他手腕翻飞，快速结印，平地起风，呼啸。

他低下头，同我十指相扣，额头相贴，用一

种严肃的语调:“承蒙朱雀之力，从今以

后，你将以身饲饵，立于洪荒，无事不

允。”

呼啸声中，树干上的优昙曼陀罗花被寸寸撕

裂，细小洁白的花瓣擦过我和阿聿的鬓边和

身侧，天地一片苍凉的雪色。

天下有佛，乃有华出耳。

我不是神佛，但我知道这花为所有死去的人

和活着的人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