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平儿哥哥

年夜饭吃起来也很快乐，虽然陶阳的父母有些拘束。

贺云戈倒是收到了很多通来电，看着手机上的备注本来以为是栾云平的，没想到居然全都是郭麒麟和烧饼那群小破孩儿干的事情。

今年过年连张九龄和王九龙也在那儿，只是没见到自己。

几个人轮番换着打，贺云戈干脆把手机揣到口袋里随身带着。

刚巧一群人也吃完了，围着电视看，又顺口聊着和陶阳有关的事情，贺云戈就到户外，说是透透气，实际上是在接那群小孩儿的电话。

事实上，贺云戈今天晚上听她电话铃声有不下十回，只是中途吃饭时静音了，毕竟她可不想给于老师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不过在几次挂断电话以后，于老师一脸了然地对自己笑。

于谦难对付吧？看起来几个小孩儿都很黏你啊。

那时饭桌上的贺云戈摇着头苦笑。

贺云戈我这就把手机静音，打扰这顿饭真不好意思。

反正饭也吃完了，贺云戈站在门外，静静感受雪地里的温暖。

整个世界都是灯火通明的，有家人相伴。

自己呢？她忽而想起来，以前的那些日子，自己每年过年都要和贺卿打电话，一打就是很久很久，因此每次都要充话费很多。

电话铃声响起，贺云戈接通。

贺云戈喂——

她开口，带着些戏谑的笑声。

贺云戈让我猜猜、这回是谁？大林、大楠、元元、还是烧饼？

电话那边罕见的没传来笑声，贺云戈等了片刻，才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栾云平都不对，满儿姐。

栾云平。

贺云戈平儿啊。

贺云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叫出他的名字，实际上内心却在打鼓。

栾云平……抱歉满儿姐，我没看住手机，被他们拿过去玩，又没想到他们是给您打电话。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懊恼。

栾云平您现在应该在跟于老师他们吃饭吧？真抱歉打扰到了……

贺云戈看着远处点缀着星星的深黑夜幕，轻轻笑道。

贺云戈没事，刚吃完，他们在里面看电视，我出来透透气，顺便接电话。

栾云平……满儿姐。

贺云戈好像很少见到这么犹豫的栾云平。

栾云平满儿姐在看月亮吗？

贺云戈嗯。

贺云戈抬头看了看天空，一弯淡淡地痕迹挂在天边。

贺云戈今天是新月呢，弯弯一牙。

却能照亮她。

是不是也能照亮她的角儿呢？

电话那边只剩下沉默，对方明明是伶牙俐齿的人。

贺云戈也没有出声打破寂静，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看着月亮。

命运是什么？时间的洪流又是什么？自己的存在也会被抹杀掉吗？

看着好像要逐渐淡去的弯月，贺云戈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心里竟然泛起一丝害怕。

如果自己再活二十多年，要消失干净的话，说不遗憾是假的。

毕竟，贺祺月可没有和他们经历这么多，贺祺月只是个小孩子，她能做的远远不如贺云戈多。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一直是贺云戈，一直是满儿姐，以这样的身份陪他们走过一遭又一遭，挡一劫又一劫。

贺云戈平儿。

贺云戈轻轻开口。

贺云戈你说、未来某一天，你们有可能忘了我吗？

电话那头的人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问，他明显地露出来了迟疑，但同时又回答地很快，快到贺云戈都怀疑他是不是早就打好了腹稿。

栾云平我又怎么会忘记你，我理应记着您一辈子，这辈子、下辈子、直到往后的每一辈子。

贺云戈紧紧捏着电话，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上一次孔云龙表白心意后，她就刻意疏远了对方，如今、如今……

烟花突然响起，无论是电话那边还是这边，贺云戈的身边忽然传来了陶阳的声音，她顺着小孩叫她的声音看过去，那边还有孟鹤堂。

陶云圣满儿姐姐！烟花！

小陶阳欢快地朝贺云戈跑过来，身后的孟鹤堂一副小心模样生怕他摔着。

贺云戈也顾不得还在和栾云平打电话，低下头来，看着满是笑容的小陶阳，轻声道。

贺云戈对、烟花。

看向旁边的孟鹤堂，他也在看烟花。

贺云戈听着电话那边的栾云平也在应付着郭麒麟等一众小孩儿，两个人却都没有挂断电话。

孟鹤堂云戈姐姐在和谁打电话呢？

烟花寂静了片刻，孟鹤堂轻声问道。

贺云戈平儿。

贺云戈吸了吸鼻子，她在外面站久了都觉得腿有些麻了，重新举起手机。

贺云戈喂、还在吗？要不要和小孟儿聊两句？

栾云平嗐，跟他手机上就能聊。

电话那边传来栾云平的声音。

栾云平刚刚不还跟我发信息来着吗？说放烟花了。

贺云戈看过去，孟鹤堂却是心虚地笑了笑。

孟鹤堂云戈姐姐跟平儿哥哥好好打电话啊，我、我先去看看烟花……

在很久很久没有停过的烟花声中，贺云戈张了张嘴巴，从喉咙里挤出来四个字，却又把它们压回嗓子里。

她没敢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

平儿哥哥。

贺云戈除夕快乐。

贺云戈轻声道。

栾云平……

电话那边的栾云平又没了声音，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

栾云平……除夕快乐，满儿姐。

-

栾云平捏着手机看着院子里的小孩们不亦乐乎地玩着呲花爆竹，一边提防着他们别受伤，一边看着旁边坐着的、摆弄着手机的孔云龙。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机，他不敢挂电话，他想，如果满儿姐也疏远了自己，自己会怎么样？

他不敢想，所以他不敢表白心迹。

很多东西，把它们藏在心底就好。

我理应记得你，不会忘记。

烟花响起，少年人的心事也被埋藏在心底。

-

孔云龙觉得他一定是懂了。

他苦涩地笑了笑，看了一眼那边打电话的栾云平，心里有了几分他是在同谁打电话。

如果自己没有表白心意，是不是此刻也可以装作无事同她打个电话？就像现在的栾云平一样。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后悔。

要他在外人面前掩盖心迹还好说，但独独在她面前，自己忍不住那份心思。

可满儿姐是挂在空中的明月，如果不是她照拂的月光太过温柔，自己又怎么会沦陷。

可那月光也不是只照拂自己一人。

孔云龙当做无事吧。

孔云龙有些庆幸满儿姐给了自己明确的拒绝，他可不敢想象如果她没给自己拒绝，而自己还沉溺在那份感情当中，怕是会坏了自己的未来吧？

她是个很好的人。

应该存在于心底、回忆与梦中。

-

小陶阳微微侧过头，这位姐姐的身后倒映着一整片黑色的天空，夹杂着些许烟花。她像是黑暗中唯一的月亮，此刻没有什么比她耀眼。

-

看一轮弯月挂天边，看身旁孩童嬉笑打闹。

听电话千里传心声，听烟花掩心声刹那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