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2
贺云戈来到小女孩的床前，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她总觉得这一切熟悉又陌生，想起来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竟鬼使神差地念叨了一句话。
贺云戈好好学评书。
她顿了顿，看向墙上自己和贺卿的合影，不由得鼻酸。
贺云戈还有，多陪陪爷爷。
不确定这辈子究竟能不能改命，她更希望平行宇宙一都贺卿能得到她亲孙女的陪伴。——虽然自己也不差。
——“好好学评书，还有，多陪陪爷爷。”
贺云戈突然意识到，有可能影响自己路途的人，还是自己。她逐渐发现这是一个莫比乌斯游戏，更是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
她没办法追溯源头，她只能坐在这里，对小姑娘轻轻哼唱太平歌词。
她若要继续待在这里，免不了与平行宇宙一的自己相遇，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时空错乱的事情，她倒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劝爷爷把“自己”送到寄宿学校。
出了房间，贺云戈又想起来一个问题。
如果这是平行宇宙一，那么是不是代表，自己没办法改写结局？不然在她的第一个世界，应该是她改好的结局才对。
贺云戈已经走在无人的街道上了，顷刻她手脚冰凉，瘫坐在地上。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她没经历过这类事情，她怕着这样面对未知。
按理来说，她是从另一个平行宇宙来的人，理应不受这里时空法则的管辖。但她又那么清楚，记得自己曾模模糊糊记得自己。
别扭。
贺云戈靠在墙上，努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风雪很大，如果不是顾及贺祺月应该睡醒了，她也不会离开那里，来到她熟悉又陌生、但是空无一人的地方。
无家可归。
贺云戈才想起来这回事。
女孩子抱着手臂偶尔有些寒涩，她也想去找个旅店休息休息，奈何实在没得地方去，自己腿脚也麻了。
王惠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坐地上呢？
又是熟悉的声音。
贺云戈方才抬头，看见女人和善的笑容。
王惠。
她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自己却是一脸不知所措。她知道师娘是个好人，可她怎么也没想过这等无措的时候会是师娘发现了她。
贺云戈我……
贺云戈张了张嘴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本想循序渐进而来，借着贺卿的身份偶尔去混混眼熟，这也没想到进度会如此之快。
上午刚扶过师父，晚上就遇上师娘。
狗血剧都没有这么带感。
王惠你父母呢？
贺云戈摇摇头。
她没见过父母，与她来说这两人仅仅有血缘关系，并无其他。想了想，带着几分怨恨似的。
贺云戈他们不在了。
本来就是、他们从来都没在自己身边过。
想了想，贺云戈还是觉得有些窘迫。师娘看起来的确想要帮助自己，可自己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惠那小姑娘，你要不去我们家坐坐？
王惠眼中心生怜惜之意，而后又有些摆摆手。
王惠你放心，阿姨不是坏人，阿姨只是觉得……
贺云戈我相信师……阿姨您。
贺云戈自觉差点嘴瓢，又重复了一遍。
贺云戈我相信阿姨您。
这一刻她真的好想哭，她的泪腺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发达，见了师父想哭、见了贺卿想哭、见了自己想哭，更别说见了师娘。
印象里的师娘总喜欢给自己扎辫子。
上辈子小时候，贺卿嫌弃麻烦，干脆给她剃过光头，某日让师娘知道了，心疼地摸着她的头，日日念叨，硬是在她上小学的时候，给她梳了漂漂亮亮的辫子。
王惠女孩子就要漂漂亮亮。
王惠摸着贺祺月的头发。
王惠咱们小月牙儿啊，最好看。
贺云戈……
王惠小姑娘、小姑娘，你别哭啊……
回神，竟不知什么时候潸然泪下。
贺云戈揉了揉眼睛，她真的好想抱一抱师娘，想跟她说一说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无措。她把师娘当妈妈。
……
王惠路上见了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我把她带过来在我们家住一晚。
王惠进屋。
王惠今天这雪啊，特别大。人小姑娘在墙边都快冻死了，我去给她打盆热水。
郭德纲小姑娘？
王惠对，一个姑娘，名字里却带了个“哥”。
郭德纲是吗？
郭德纲忽然想起来上午的事情。
贺云戈站在那里有些局促，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那些哥哥们叔叔们，转眼之间都成了弟弟，自己也是哭笑不得。
王惠贺姑娘，你先转着看看啊。
王惠带着些歉意地对贺云戈说。
王惠这家除了我们一家还有我丈夫的徒弟们，都是些小伙子。
贺云戈无事。
贺云戈轻轻摇了摇头。
贺云戈是我该感谢您让我留宿一晚。
她想了想。
贺云戈我明早去银行取钱。
她一转头，看见了门框旁边偷偷探出的脑袋。王惠自然也看到了，揪着那小孩往外走。贺云戈有些哭笑不得，因为那是小时候的烧饼。
胖胖的，多可爱。
贺云戈站在十四岁的烧饼面前。这小孩只比她略微矮一点点，让她的身高好没有成就感。
有些迫不及待见到其他人。贺云戈笑了两下，想要揉一揉小孩的脑袋。突然又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恐怕会被当成拐孩子的。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收回了手。
王惠姑娘，你家里人都怎么叫你啊？
王惠看向贺云戈。
小月牙儿。
贺云戈嘴唇嗡动，却知这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贺云戈在脑海里飞快思索了一下。
贺云戈满儿。
她开口，却是这个词。
小月牙要成为满月。
贺云戈微微笑起来，笑起来格外好看。
贺云戈满月。
她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
贺云戈满儿、或者说满月。
王惠先是一愣，而后笑了笑。
王惠真是有缘分啊，贺老先生家孙女，我们叫她小月牙儿。
真有缘分啊。贺云戈发觉眼睛涩了涩。
——
03
贺云戈站在窗下，望着天空中的月亮。那轮明月好像很是耀眼，于贺云戈来说，那才是真的明月。
栾云平诶、姑娘您好。
贺云戈微微侧身看过去，是栾云平。此时的栾队还是那副青涩模样，看起来也是个奶油小生，白白净净、清清爽爽。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样青涩的栾队，贺云戈就会想起2010年所谓“清君侧”事件，上辈子的她亲身经历了这一事情以后，自己没法改变，于是肉眼可见的是平儿哥哥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分。而后，收起了偶尔会显露出来的玩笑，逐渐变得老成，任谁也看不透。
-
二十一岁的小栾摸不着头脑，只当自己是陌生人，恐怕面前这位姑娘不太习惯，愣在那里几分。转而开口准备介绍自己。
栾云平您……
贺云戈您好。
这人的声音略带一些清冷，也可能是空气中本身带着寒意。栾云平再看向这人，她的笑容十分真诚，可自己总感觉她好像要哭了一样。
栾云平您、您好。
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站在屋檐下一言一语也不知道该聊什么。
栾云平忽而一拍手。
栾云平姑娘，师娘叫你去她那儿。
-
贺云戈多谢。
贺云戈微微颔首，和这位老师保持着距离。
小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跟在栾队身后，一口一个“栾哥哥”叫着，年轻时候都孟鹤堂就过来，玩笑一般揪住自己的领子说自己抢了他的称呼，挥着并没有威力的拳头。
贺云戈在见到郭德纲的那一刻，脑海里已经想好了一切计划，她总觉得必须要做些什么，哪怕再次得到的只有失望。
她必须全力以赴。
王惠对贺云戈嘘寒问暖。贺云戈自然知道对待一个陌生人并不用如此费心，或许是第一眼见到就觉得亲切的缘故，王惠跟贺云戈轻声细语地说了很多话，问了很多问题。
比如父母、比如家住哪里、比如未来打算。
贺云戈很窘迫地坐在那里，一五一十掰扯着瞎话。——父母都不在了，自己一个人来这里想一边打工挣钱一边好好学习，结果钱包被人偷了、行李被人顺走了，幸好还有一个把银行卡带在身上的习惯。
总之，贺云戈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一个很惨的小姑娘。她摸了摸口袋，把银行卡拿出来，带着半分尴尬看向王惠。
故事很假，心很真诚。
实话是贺云戈也怕就这么待在这里，她本来想的是慢慢来，这一下子太快，估计自己说什么话也不管用。
聊完也是深夜了，自己身份背景清清白白，和王惠睡在一起。贺云戈小的时候也不是没和师娘待在一起过，但毕竟年龄和身份不一样。但她很感激师娘的始终如一，和师娘可以这么待她。
她都以为……晚上要看不见太阳了。
不对，晚上本来就看不见太阳。
次日。
贺云戈准备好了离别，王惠却拉着她的手还有些依依不舍。
王惠满儿，有没有想好要去做什么？
贺云戈不好意思开口，却也只能摇摇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德纲马上就要有个专场，是不是人手还不够啊。
郭德纲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贺云戈略带些诧异地看向师父。
自家师父仍旧是那副模样，不喜不怒。
郭德纲满儿要来吗？
亲切。
贺云戈嘴唇有些颤抖，她好想说出些什么话来，却又觉得那些都太生分、太客套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看泪水挤满了眼眶。
郭德纲姑娘家都多大了，一天到晚尽哭。
郭德纲从旁边拿出纸巾递给贺云戈，贺云戈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接了下来。
早已泪流成河。
名正言顺，得以继续待在这里。
贺云戈我会尽快找到工作的。
贺云戈揉了揉眼睛，眼里满是真诚和感激。
说是继续，贺云戈也有作为女生的一个自觉，更别满院都是半大小子。上辈子那都是大家看着长起来的女儿，这辈子可没什么渊源。她本就是空手而来、自然空手而回。她先是离开，去取钱，再是买东西，而后才真真正正进入到后勤任务当中。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