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归来

江梅已谢，柳絮初生，大晋又迎新春。

适逢北沧之战大胜归来的秦将军回京，这京城可是越发得热闹起来了。

大街小巷，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聪明的小贩们都争着抢着出摊，且不说金翠耀目，罗绮飘香，也不说琉璃玉盏，香囊满颜，就看这酥嫩花糕，硬是几十中的样式，便让行人眼花缭乱。

“栀栀，你快点儿啊，这上好的布匹可不等人啊。”人群中，一眼便可望见那温婉大方的身影，那妇人一身紫色花衫，云鬓斜簪珠钗二点，虽然素了些但确是气质不凡。

这身旁便拉着一位正值桃李年华的少女，窈窕身姿，一身白衣素雪，细棉柔软，一枝夺目的朱梅花钗将墨发轻绾，无意间便流露出静谧中的秀雅灵气。

“娘，我都多大了，您还叫小名啊，况且这难得出来，多看看有何妨。”少女粉唇轻扬，话语中带着些散漫。

这便是裴尚书家的大小姐，裴叶，说是来陪裴夫人买布的，可这小姑娘一向鬼点子多。

“快，快去瞧啊，这秦将军回来了，就在前头！”一位老妇高声喝道。

“天啊，若是能见他一眼，这辈子也无憾了！”

这二人刚想进铺，便听见一群男女老少，前后叫唤起来，人挤人，人拉人，裴夫人和小姐硬是被裹在里头，寸步难行。

裴叶莞尔，也是，如今大晋战神秦将军大败北沧，这议和使恐怕也在快马加鞭地赶，民心所向，是好事儿，但也不全然。

“娘，我去一趟，你先瞧着，如橘，跟上！”裴叶提起衣裳，机灵地钻着空儿，有时差点一个踉跄儿，小侍女如橘也是艰难地向前追赶着。

“哎，果然是小姑娘！”

裴夫人面颊微微泛红，像是望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好不容易到了京街前头，真是好大一个排场，领头的副使雄赳赳，气昂昂，彤车宝马，争驰于玉路前后，尾头的小斯也是打着精神，不敢怠慢。裴叶呢，好不容易挤到了那黑墙黛瓦的大门前，扔下身后这万千喝彩，万千容颜，就戳准了这“李氏药堂”四字。

“总算找到我的宝贝了！”裴叶抚去额间细汗，今日，她定是要搞个名堂出来。

京街马车内

入眼便是一位少年，慵懒斜地卧于车内，黑白相间的衣衫禁欲中带着矜贵，额前浓密的碎发使隐约遮住的桃花眼更加迷人，分明的棱角此刻更显出些邪魅来，但好似有些忧心事儿，如作沉思。

“将军，我们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身旁的小使玉泽瞪着铜铃眼，笑得仿佛春花盛开，与身旁这位寒冰封身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

呵，咱们秦赐秦将军，该高兴不高兴，上次玉泽被人偷袭跌进水里倒是乐得妖娆。

“说出去跟我这么久，鬼信你。”秦赐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了，看事情还只会一面儿，也是不容易。

玉泽无言，就你嘴毒。

二人说是玩笑间，突闻外头两位小斯接着几声叫唤，马车突然如滑梯般向大地俯冲下去，秦赐一反应，扯开帘子使个轻功，稳稳地落地。

玉泽呢，秦赐带着他一把，却是默契不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大胆，你们两个作甚，惊扰了将军，不想活了吗？”机灵的副使赶忙冲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

“小……小的罪该万死，但小的……”其中一位扑在地上，正要分说，却是说了一半，浑身不对劲起来，肢体如疯魔一般，颤颤巍巍，仰头咧嘴，口中白沫不断。

“啊，中毒了吧？”

“如此渗人，真晦气！”

百姓们的嘴接续地开始议论纷纷。

“先抬走，玉泽，别忘了时间。”说话的正是秦赐，他眼神锐利，无意间便瞥见了平坦大地上几颗突兀而形状尖利的碎石，他眸色如一潭深沟里的冷水，无形中透出些凉嗖嗖的劣气。

“明白。”

两个小斯抬起来正欲向前走，但闻一声轻唤:

“且慢！”

一位少女冲出门来，正是对面的“李氏药堂”里，白衣素雪，一头长发披洒于腰间，轻纱遮面，她奔向小斯后，蹲下埋头，双手利落地检查着那位昏厥的小斯，额间细密的碎发微挡着她清亮亮的眸子，回头便道:“这是急症，先扶去李氏药堂，多谢！”

二人虽糊涂，但毕竟关乎人命，便照着做了。

秦赐回转身来，少女正巧低下头，顺眉顺眼地行了个礼:“小女子先做了主张，劳烦将军。”

抬眼，四目相对。

李氏药堂么，秦赐倒是没想到，想曹操曹操到……

少女退了下去，眼看马车在往前行。

李氏药堂门前

“如何，可还有不适？”此人正是裴大小姐，裴叶，刚刚还好灵机一动，闻药堂里的人要了轻纱遮面，一来毕竟也不知秦将军是非善类，少牵扯为好。二来如此大厅广州，若有熟人，说裴家大小姐抛头露面，引人口舌。

只是可怜了这小斯，命是捡回来了，但这差事怕是难了。

“咳咳，多谢姑娘救了我，小人无以为报……”

那小斯醒了过来，慌忙感激。

裴叶自知他的无奈:“无碍，这药拿着，一日二服即可。”她将药递与他,他连连拜谢，也是想方设法地愿报恩，裴叶抵不过，便道，“若是想报恩，等些时日，我或许有事要你相帮。”

那小斯望着他，少女虽遮面，但此刻那灵动如冰晶般清澈的双目却给人印象深刻，他答道:“好，我家在十里铺上，在下苏迟，那便等候姑娘。”苏迟谢了便去。

“小姐，您刚刚真厉害，您什么时候都会医术啦？”如橘早已按耐不住好奇心，这小姐自从那次好似变了一样。

“说来话长，不过还好，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去寻母亲吧。”

如橘更是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