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的回忆

北美.枫叶国.某原始森林外围.深秋.午后.阳光正好.宜动…土？宜…动怒。

米米笨竹子～

竹子干嘛？

米米笨竹子～你的房子动土没有呀？

竹子干嘛～在动。

米米笨竹子～你的房子筑地基没有呀？

竹子干嘛～在筑。

米米笨竹子～你的房子建好架构没有呀？

竹子干嘛～在建。

米米笨竹子～你的房子填架构填满没有呀？

竹子房子塌了～～～要不是米米你个大笨蛋在我旁边呱噪，我会盖不好这个小小的房子吗～

米米笨竹子什么都做不好又赖在我头上～你不要姓笨啦，姓赖吧～赖竹子…

竹子米米你有胆子别走，你离我近点，我保证打不死你，打个半死～

米米来呀～来打我呀～来呀～追我呀～你走得出你的能力范围再说～

小短腿连滚带爬在三步之遥站定～小短爪张牙舞爪～嘴巴忙着哇啦哇啦～

自从决心盖一个小房子迎接寒冬的到来，每天除去米米寻觅灵气的时间，竹子静修的时间，米米寻找建材的时间，竹子忙着盖房子的时间，这俩货的神识亲切交流就没有停过。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每次房子盖到一半就塌方，要命啊～

竹子米米是不是你给我的建筑材料有问题啊？怎么老是建不上去呢？

米米没问题呀，四处游历时我曾经看过人类建造的房子，材料不都是差不多的吗？

竹子什么差不多～我也住过人类的房子，你提供的材料完全不一样好吗～一堆碎石块，几根木头…米米你是认真的吗？

竹子四处游历？米米你不是一直在这里的吗？

米米没，没什么，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森林外围，人类的房子我见过。

竹子哦？哦。

米米你说有人类经过的时候会不会吓个半死？

竹子嗯？

米米在人类的眼中，一块块的石头会浮在半空，然后飘动，自动往上垒，垒到一半会塌，然后又自动往上垒，垒到一半又塌，人类会把这种现象称之为“灵异现象”，简称：闹鬼！

米米然后会有专业的研究灵异现像的团队会过来……

竹子然后呢？

米米然后，当然是有不同意见的专业人士否定这些灵异事件啦，他们会从各种科学的角度专业分析，说只是人们的集体幻觉。

竹子什么石头自己会动，我“运”得很吃力的好不好。

米米问题是人类看不见你啊～

那堆“房子”，那堆石子就这样塌在地上，阳光很暖，照得俩货干瞪眼心滴血。

竹子米米我的灵力好像快耗尽了。

米米以笨竹子的能力，这房子要建好，除非有奇迹的发生！

竹子奇迹将要发生∽

经过很多很多天，很多很多次塌方后。

米米笨竹子让开～让你见识见识奇迹是怎么发生的！

再经过很多很多天，再经过很多很多次塌方后。

米米走～笨竹子，房子不建了！

竹子米米说好的奇迹呢～

米米这个世界上只有笨竹子才会相信奇迹的发生吧，哈哈，哈哈！

石块满地，木头乱堆的塌方现场，还有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小幼崽迈着坚定小碎步远离的背影，蓬松的尾巴左右摇摆。

竹子这就是传说中的……放弃？

满地狼藉

竹子能收拾好吗？米米，收摊啦～米米？小短腿跑得挺快的～

竹子米米这小幼崽，个子小小，跑得真快，有腿就是不一样呀～

竹子米米喜欢叫我笨竹子，开始我还抗议了几天，后来，习惯了，纠正不过来，好吧。

竹子米米真的是小幼崽吗？我觉得我要合理的怀疑一下下，比如，常常会露出沉思的表情，它说我看错了，它是在发呆，学我的。比如，它说它曾经在人类世界游历过，它又说我听错了，它最远到过的地方是森林的外围，我听错了吗？明明听得很清楚。又比如，它竟然会知道人类房子的建造方法，知道妖修需要化形。

竹子米米问过我，是怎样来到这片森林里的，我告诉它，我忘了，其实，我并没有忘……

从有“我”这个意识开始，“我”就一直处于混沌之境，外间发生的一切，“我”感知得到，但又隔了一堵无形的墙，我被无数幻真的声色包围着。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一个声音，从混沌状态初醒的我，撞破了这堵无形的墙，外间的一切变得真切起来。

那天，月色溶溶，那个声音赐予我“竹子”的名字，并教导我静修之法。

总认为日子会一成不变的持续下去，对于一棵植物来说，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结局呢，环境不错，有人照料，虽然这棵植物有了灵识。又一天，一个陌生的老人驻足在我的面前，手在我的枝叶上摩娑，没过多久，我被带离这处清静地。

我随老人一家到了海外的新家，老人的旧居在香港，有好几次萌生回港的念头，说故土难离，说树高千丈落叶归根，说以前一齐打拼的老朋友见一面少一面，但几次都被他的两个儿子劝退，理由是老人年纪大，经不起舟车劳顿，他们又忙于各自的生意应酬和学习进修，把老人交托给别人也不放心，老人安心在这养老即可。这些都是我在书房中听到的，在新家，我被安置在书房中，博古架旁的窗台上，我看着老人日渐衰老蠃弱，日渐郁郁寡欢。

死亡是世间万物永远都逃不开的主题，被老人带到异国他乡，经过二十八次朔望月后，在书房，我目送老人的生命走向了终点。

子夜，书房，老人窗前独坐，手执一封书信，信纸已泛黄，露出毛质的边角，想来被展读过多次，附信还有一张相片，一枚包浆黄澄澄的竹刻戒指 ，相片中，男女二人牵手并立，女子巧笑倩兮。老人用手仔细抹过女子的面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念道：“老来多健忘，阿萝，离别不觉四十年，你还好？”我好像感受到老人刻骨的思念，一瞬间，一个念头凭空生出，想帮他完成这个心愿。

老人好像并不惊讶于我的存在，只说能见到阿萝，什么报酬都可以。报酬？我告诉老人，只能为他编织一个梦境，梦中所见就是所想，为了维护梦境的真实，我需要了解他与阿萝的感情点滴，老人坐在椅子上，脑海中细细勾勒出一段尘封的往事……

又是生逢乱世的悲欢离合，老先生本姓湛，岭南人士，与阿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因为战乱，两家商量搬到香港另求出路。不想战火竟波及香港，日子过得清贫，但两家守望相助未至绝路。一天俩人出门籴米，顺便到照相馆取回相片，不想遇到空袭，俩人失散从此杳无音讯，唯一的念想便是偶尔写下的互赠对方的小诗和一张俩人前不久的合照。

回到租住的旧唐楼，已成一片火海！他的父母下楼梯时互相搀扶，在浓烟中一脚踩空，双双殒命，阿萝的父母在这次空袭中因为人群的踩踏伤重，三天后没挺过来，临走时的嘱托是寻回阿萝与失散的幼弟。

他与阿萝是因竹生情因竹定情，送与阿萝的第一份礼物是一双竹刻戒指，一人一枚。与阿萝失散后，每年的八月初一，他都会到道观祈福，然后到报馆刊登寻人启示，他在道观供奉了阿萝与幼弟的长生牌位，只不过给自己一丝安慰，不至于绝望罢了。

几十年下来，他已成家立业，阿萝两姐弟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从道观祈愿出来，看见一盆景观盆栽，里面的造景小桥流水人家，想起与阿萝的心愿：国无战事，相守白头。悲悯未解，不禁以手抚竹，心境竟平静许多，便问观中知客道人是否可以相赠。

因为年事已高，便把公司业务交由两个儿子管理，经过几年的发展，公司业务更是拓展到海外，随后一家人也在海外定居。

他还是放不下阿萝，想再一次回香港，看看旧朋友，感怀一下旧时光，终因儿子的好意未能成行。

老人叙述得仔细，我也听得明白，便开始为老人制造梦境，深层睡眠后，老人的意识海呈现出这个场景：一片竹海，两个年青人挽手在山上漫步，许下今世相守的诺言，后面跟着面目模糊的幼弟，在山间嬉戏……四十年的等候，少女手执报纸，如约而至，老人已是耄耋之年，还是那片竹海，幼弟的脸依然看不真切…

“阿萝，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信纸飘然落地，老人带着一脸释怀安祥离世。

天亮了。

我怎么感觉灵识有点飘散。我已经尽力了，梦中只得竹海这个单一的场景，我未见过幼弟，造不岀他的样子，一场梦境制造损耗太大了，得缓缓。

接着便是老人的白事仪式……其间，一个道士在屋中转了一圈，向博古架的位置瞄了一眼，说了一句：“物老成精，家宅不宁。”老人七七之期刚过，我便和书房中的几件旧物件被塞在纸皮箱中，其它旧货的去向我不知道，我被装箱后放在车尾箱，一路颠簸，弃置在这个森林的外围，我也进入休眠状态，直到我从蜇伏的状态醒来，捡到米米这个小幼崽。

竹子米米～米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