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牌+余生：海棠依旧

顾一野带着粗犷和沙哑的声音直面而来，林莲手中的报告一时没有拿稳，被穿堂风直接吹到了顾一野的脚边。

顾一野俯下身子，一如当年为她在大院里拾起海棠花一样，拾起了她的身体报告单。

当报告单上那突兀的病情映入他的眼帘的时候，那沉寂已久的心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激情岁月里。

顾一野你……

你的身体已经远不如当年了。

这是他想说的话，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林莲直接上前，有些蛮狠不讲理地抽出了在顾一野手中的报告。

林莲还我。

病例报告不是海棠花，仿佛是冰冷的刀，再次撕开了两个人心中的伤痛。

顾一野难怪，前面司令和我来说，林少校的报道日期延期了。

林莲这似乎与顾上尉没有关系，我带的是女兵，与夜老虎连不会直接接触。

顾一野但是以你现在的状况……

林莲三个月，我用三个月调整自己，否则就复员。

林莲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医院，徒留顾一野一个人站在原地，似乎也忘了要取高粱的报告。

林莲回到家里，将病例报告放在了书柜上，抽书的时候，从一本书的扉页里面，掉出了一朵干巴巴的海棠花。

林莲捡起了这朵已经不知道被夹在书里多少年的白海棠，回忆像是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出国她没有带走家里的一点东西，反而是回来之后越发地伤春悲秋了，这海棠花是顾一野在他十六岁那年的三月份开春之时，为她摘下的第一朵海棠，被她制成了书签。

而如今，这朵原本盛放的白海棠，也如她苦涩的初恋一样，干瘪了下来。

林莲将这白海棠扔出了窗外，让它随着今年的春风一起，飞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她最喜欢的就是海棠花，尤其是以白海棠为主，原因嘛，也好猜。

《西花厅的海棠花又开了》，是她最喜欢的一篇文章，比起顾一野喜欢的惠特曼的诗，她喜欢的是这种质朴的感情。

或许在那个时候她就该认识到两个人还是有不同的地方。

顾一野找到了他的惠特曼，而她错失了自己的海棠花。

杨弋少见啊，你居然还会伤春。

不合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莲你怎么来了？

杨弋你的钥匙扣呢？

听杨弋这样一说，林莲才觉得自己的腰间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她赶紧一摸，果然，钥匙扣不见了，玉也不见了。

杨弋看来威廉还是没有追上你，赶不上你的步伐。

林莲什么意思？

杨弋刚刚我去找威廉，他的办公桌上有你遗忘的钥匙扣，还有姐姐送你的玉。

林莲……

她很像现在就去医院要回来，但是……现在去……谁知道会不会遇上顾一野。

杨弋哎呀，既然你不愿意去那只能再等等了。

杨弋看着自家小外甥女手臂上的那条疤痕。

杨弋新时代，别的女生都是怎么精致怎么来，怎么唯独你，除了那张脸长得还算精致之外，其余的……

当年林莲从战场上回来，身中三弹，还有多处被子弹贯穿的伤口，那个时候还是杨老爷子拉下了脸，让自家多年的外科手术教授给外孙女做了康复手术，但是既然是手术就注定留疤，因此林莲身上，隔那么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岁月的痕迹。

林莲这是我的荣耀。

她带着当年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友们的一份子活着，这些疤痕让她永远都记住自己身上背负着多少人的命。

杨弋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不是喜欢海棠吗？除了大院，整个帝都也就只有医院的后院里的白海棠在这个时候开得最好了。

林莲……你这是请我去医院赏花？

杨弋我没那个兴致跑去那个地方看花。

倒是你却不一定了。

事实和杨弋想得出奇的一致，还没等三天，林莲就在家里呆不住了，跑步来到了医院，六点多，清晨的微风拂面，随风吹起海棠花的花瓣，看得人是心旷神怡，海棠花的香味却又是沁人心脾。

林莲今天也是白白净净的衣服，坐在了后院的石凳上，看着满树的白海棠，像是凝望着爱人一般，消磨着时光。

六点钟，顾魏结束了自己的值班时间，简简单单收拾了一下，在这春寒之际，将围巾围好，提起公文包就下了楼。

满院子的海棠花竟然是在一夜之间就盛放，这难得的美景也让行色匆匆的他驻足，这惊鸿一瞥，看到的不仅是满院春色，还有海棠树下的那个赏花的人。

顾魏（是她……）

她的钥匙扣被自己牢牢地保管着，本想着一个月之后再见的时候可以物归原主，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有人在自己的身后驻足。

这是在顾魏离她还有三百米的时候，正在赏花的林莲听出的信息。

他没有恶意，或许只是来赏花的，这是林莲对于这条信息的处理。

或许是难得的好奇，林莲转过了身子，这一转身，让顾魏看到了海棠花下的坚毅的面孔。

顾魏早上好，林军长。

林莲早安，顾大夫。

林莲看着顾魏的公文包，还有她眼下的泛青的地方，这一看就是加值班过头了。

顾魏今年的海棠，开得早了些。

林莲嗯？

顾魏走到石凳子旁，将手里的公文包放在了石桌上，不去摘花，只是抬头看着。

顾魏往年这里的花，都是四月初才一点点地开，今年春寒未褪，竟然在四天之内，全部开花了。

林莲你喜欢海棠？

顾魏主要是印象深刻。

顾魏看向坐在一旁的林莲，娓娓道来。

顾魏小时候在老家，门口就有一棵海棠树，我还爬上去玩过。后来，上了大学，第一次来这里实习的时候就想着以后如果能在这里工作，每年都可以看到海棠，就像是回到小时候。

林莲你如愿了。

顾魏海棠依旧啊，海棠依旧。

林莲……

海棠依旧，人却不再是那个看花的人。

顾魏那天的那位军长，是你喜欢的人吗？

顾魏话落音，四周仿佛静了下来，只有微风吹动海棠花树的沙沙声。

林莲不去看顾魏的眼睛，这双镜片之后的眼睛，仿佛是有魔力一样，能够轻易看穿自己。

顾魏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和自己长得这么像的人，如果不是这家医院有我的出生证明的话，我都要怀疑我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林莲好好看花吧，煞风景的话，不要再说了。

顾魏摘下了自己的金丝边框眼镜，将自己当做宝贝一样呵护的那个钥匙扣放在了石桌上，提起了手中的公文包。

顾魏春寒还未散去，军长身体虽好，但是还是要注意别感冒了才好。

他留下这句话，留下了莲花玉，留给林莲一个回家的背影。

与顾一野不一样的背影。

看来，并不是脸像，其他的就一定完全相似的。

林莲这样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