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秋颜家暂住的这几天，罗清野在陈琳的帮助下，在这栋独栋小洋房里四处观察过。
虽然这栋房子算不上太大，但也并不小。只是除了贯穿整栋房子直达四楼的电梯被拆除，二楼和三楼明明有了电梯，却奇怪地有两条并不相通的楼梯。
一楼与二楼共用一个楼梯，但一楼与二楼的楼梯却无法抵达三楼，需要走到房子另一边才能上到三楼至三楼以上的楼层。
以及……还原了高家四个房间过去的卧室摆设后，发觉整个房间家具摆放位置的风水也极其诡秘。
三楼下楼梯的走廊拐角处，还有曾安过摄像头的痕迹，在罗清野隐约的记忆里记得，那个摄像头正好对着高秋颜的房间。
只要一开门，摄像头能将半边床和书桌半个角落一览全无。唯独徐江房间门口就没有安摄像头。
原先的房间也早已经没有曾经的衣柜和其他摆设，全都清理得只留下重新搬入的木板床。
无论是曾经占据一整墙的书柜，还是地上曾铺过的毛茸茸的地毯，全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像这样规模的别墅，每隔三米就有一栋。只不过住在这群别墅群的住户已经越来越少了，甚至有些房屋还被爬山虎和荒草盖住了入口，被“自然”的门帘挡住了去路。
几十栋规模的小型别墅群，就这样因为各种原因逐渐荒废。
听陈琳说，高秋颜家附近的邻居是最先搬离这个地方的。在高秋颜去世没多久，她的家人陪同同学们给她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但陈琳提到这个话题只是遮遮掩掩的，只是隐隐约约地从这些信息中得知，在高秋颜死后不久前，整理遗物期间发生了许多怪事，闹得高家和学校都不得安宁。最后不得已才让与她相处期间有一定关系的同学与老师一同参加了她的葬礼。
至于徐江为什么会把这栋别墅让给郭宇凡，罗清野一无所知。陈琳也并不想多说。
罗清野不好多问，对高秋颜死后发生的那些怪事也更不敢多想下去。
想必陈琳他们对此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也不愿再提及过去了。
只是待在这栋房子里越久，后腰上的伤痛愈发的剧烈。
一天晚上，罗清野提出了要离开这里的想法，原本吃着胡辣汤的陈琳也表示赞同且同意了请求。
次日下午，几个人收拾好陈琳和罗清野二人的行李，从高秋颜家出来为她们送行。
而同意出高秋颜家的陈琳，打算带着罗清野去了一趟她自己家做做客，并且暂住几天，毕竟现在搬出来又很难找到能暂时短住一段时间的出租屋，在酒店住房也比较费劲和烧钱。
在滴滴车司机帮忙把最后的轮椅搬上车后备箱之后，二人出发前往陈琳家。
经过半个小时多的车程，罗清野被陈琳抱下后座椅，安顿在了轮椅上。
没过一会儿，被陈琳推着进到一处类似小区的公寓楼，出了电梯后，她见陈琳的母亲笑脸盈盈上前迎接，罗清野礼貌地与陈琳母亲做着自我介绍。
陈琳母亲看着轮椅上无法行走的青年女子，脸色虽然白皙里透着红润，但那双手腕却骨感得硌人。
她满眼惋惜地拍了拍她的手，哀叹一声，没有说些什么。
罗清野看着眼前笑得满脸褶子的中年妇女，虽然岁月消磨了她脸上的青春，但她的气质开朗大气。
罗清野记得，陈琳是个独生子女，更是单亲家庭的独生子女。
她的父亲在多年前就跟她的母亲离婚了。
等上了楼，看着她帮陈琳把行李带回屋里后，又从陈琳的卧室里出来，转头就跟罗清野聊起了天。
“清野啊，你一个人跟着琳琳来杭州，有跟你妈妈讲吗？”陈琳母亲一边削着苹果，一边亲切地询问。
一直把玩着手机的罗清野，放下手机，闻言语塞，她心虚地打哈哈道：“……没事的，我去广州找工作我妈都没怎么问。我都成年人了。我妈很放心我的……诶，阿姨，自从陈琳当了那么厉害的动画设计师，请问您有啥感想。”
陈琳母亲见她一脸心虚的样子，也没多说，倒是这话锋反而转到自己身上，她瞄了眼自己在厨房忙碌的女儿，贫嘴道：“害。还能有啥感想？她能好好干不半途而废那就烧高香咯。当初她说想学画画，我说行啊，学吧，结果你猜怎么的？高三集什么训的时候，打电话跟我哭说要回家不想画了。
我说‘你这孩子不吃苦，不是自己选择的这条路吗？还没起步就要放弃了？’，嘿嘿，她就不说话了。
我当时还说亏她同学还送了她那么贵的电脑……”
陈琳母亲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嘴。
她抬眸见罗清野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又立马笑道：“不聊这个了。来，吃苹果。”
“谢谢阿姨。”罗清野双手接过，笑了笑。
虽然对陈琳母亲刚才说的那件事，在陈琳那有所了解，但罗清野还是很好奇，当初那台电脑里到底有什么，才会让徐江那样出手阔绰地送给陈琳，甚至还不愿收一分钱，虽然后来好像给了几百块钱的二手转卖费。。
“话说回来，你是不是成年人，你一个人来杭州也得要跟你妈妈讲啊。万一她因为担心你去广州找你没找着怎么办？
尤其是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多不安全。”陈琳母亲说完，又起身冲着陈琳房间喊了句，“琳琳，快点收拾好出来吃水果。”
“妈，我还要收拾一会儿，东西太多了。”陈琳在屋里应了声。
“你这孩子，把那些画都带回来做什么？不是说要卖掉吗？”陈琳母亲把削好的另一盘水果端到她房里，看着陈琳房间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感叹一声，“哎呀！你在学校画了这么多啊？画板子堆起来都有我高了。”
“是啊……我又不打算一直在广州待着，所以都带回来卖掉。打算跟清野在家里住一阵子，现在都不好找房子租，过段时间会帮她找个好房子。我们老板知道我的情况准许我多放一个月假，他们也因为那个动画电影票房大卖，在全国各地到处跑，公司暂时处于停工状态。
反正工作室就在上城区，离得近，随时都能回去。
不过等四月彻底回公司忙工作了，在她身边待不了太久，所以趁现在还有两周时间，赶紧帮清野找个在杭州暂住的房子。”
罗清野听着她们的对话，才如梦初醒地记起陈琳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做……
而她……不仅失业，还因为残疾找不到像样的工作，现在的存款也只剩一万块钱……
这一万块钱，对于一无所有的罗清野来说，甚至身处在一线城市的杭州，更何况她现在彻底成了一名出行不便的残疾人，根本不够用。
虽然陈琳也许会像刚才说的那样帮自己找房子，但是已经麻烦陈琳太多了……真的亏欠她太多太多了……不想在多麻烦她。
可难道要回到那个一地鸡毛的老家吗……？一想到事事不管的父亲，一想到总爱唠叨碎嘴的母亲，还有那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幼稚鬼小老弟，她对此无力回天。
罗清野看着手机里自从来到杭州后，再也未拨通的那个号码，她才想起来，前不久因为手机欠费停机，又加上旧手机也换了，已经换了一个话费不太贵的新电话卡。
看着手机里母亲前两天发过来的微信留言，还有无数个未接通的语音通话和视频通话，因为总是不敢坦坦荡荡地面对，又没开消息提醒，一直都没注意到，看着母亲隔一段时间发来的寒叙，她一瞬哽咽，鼻头酸了酸。
可当她打算打电话时，却是提心吊胆地拨通了电话，结果电话那头响铃了十秒就被挂断了。
就在罗清野失落之时，罗清野母亲重新打了过来。
“喂？”
“妈妈……”
“是……是清野吗？”
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眼泪也在此刻像滚烫的泉水，止不住地滑落脸颊。
电话那头，果然一如往常，母亲用着耳边熟悉的腔调和乡音唠叨着：“哎呀——你在哪儿啊？！我给你发消息你做甚不回啊？！我上个星期去广州寻（找）你，隔壁那家说你们早都搬走了。你的电话我又打不通。你这孩子真的是，腿都走不了了还到处乱跑……”
“老妈……”罗清野打断她的话连忙道，“我在杭州，陈琳带我来她家住几天。”
“哦……你什么时候回来？要是回来找不到工作，在家里做点手工活养活自己也好。”
“我……”罗清野一时语噎。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她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貌回去见父亲。
同样的……她也不太想回去。
“喂？”罗清野发呆之际，陈琳一把夺过罗清野的手机，“阿姨。诶……是我。清野从今往后在杭州跟我住。她就不回去了。”
罗清野的母亲在那头一听，立马不乐意地嚷嚷：“你让清野听，我是她妈妈我说了算。”
陈琳母亲也不明所以地叫嚷着：“诶——？你这姑娘怎么那么没礼貌呢？人家家长在跟她聊你拿人家手机干什么？什么叫不回去了？跟你住？你不还说公司……”
“嘘。老妈，你先让我跟她说完……”
陈琳看了眼坐在轮椅上茫然无措的罗清野，又自顾自的走到一边接着道：“阿姨，撞了你女儿的那个徐江应该把钱都给你了吧？这件事你应该没跟清野说吧？……别跟我说那是你女儿怎么怎么样。你自己亲生女儿都这样了你还好意思敲诈勒索她。
还有当初你闺女在学校多冤枉的时候你都没出面，害的她后来没去考大学……
……是，是跟我没关系，对，那又怎样？那她回不回去也跟你没关系……”
“哎呀！陈琳！哪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清野……”陈琳母亲看着自己女儿说话气势汹汹的，又满脸不好意思地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罗清野，欲言又止。
罗清野只是尴尬得笑了笑，也有口无言。
“老妈，嘘。”陈琳颇有些不耐烦地比了个噤声动作，又继续气汹汹地对罗清野母亲道，“反正清野不会回去的。这是我个人的意思……是，你是她的妈妈没错，但是你们因为知道她以后都没办法生孩子就拉黑她是你们的不对。
怎么没有？你让她爸爸说说为什么要拉黑她？因为腿残疾了没办法给你们养老了就抛弃她是吧？因为她不想结婚生子，结果现在真的生不了子没办法给你们当卖是吧？生了孩子为的就是这样不把孩子当人看？
……对，是你们生出来的那又怎样。但是不把她当女孩儿看是你们的不对。
我知道你心疼你女儿，心疼她的遭遇……但是罗叔叔没做好一个父亲的本分……是，我是个外人我不该管你们的家事，但是清野是我的朋友……
……算了，不聊了，再！见！”
陈琳气汹汹地挂断电话，没好气地嘟囔一句：“真不当人。”
明明陈琳作为外人在痛骂自己的母亲，罗清野却觉得心里好像松了一口气。
“陈琳……你这……”陈琳母亲被陈琳说的一切所惊讶得欲言又止。
“老妈，我多管闲事是我的不对。但是她妈妈真的不当人。”陈琳对罗清野说了句抱歉，见罗清野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她又义愤填膺地继续道，“你知道吗，她妈妈跟她爸爸在清野昏迷的时候，知道她以后都没办法生小孩儿之后是什么表情吗？
她拿到徐江给的赔款都没跟清野说一句，拿了六十万了还哭诉说家里没钱她爸失业怎么样怎么样。
其实钱都在他们手里。
呵！他们还问医生能不能治好子宫……他们说的是能不能治好子宫诶？！不是说能不能治好腿。诶不是，这是亲生父母吗？！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这样。
你是不知道我朋友当时在他们那听得多离谱……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老旧腐朽的思想。
她弟弟也对她不闻不问的。她没出事的时候，挣到一点钱都会给他弟弟发零用钱，让他去买点零食什么的。她弟呢？她出事后他都没来看过更别说打个电话问候一声。”
“可那是清野的妈妈，你这么凶的冲着她喊多不礼貌。他们家事也是清野自己处理，你再是清野的朋友，也不能这么弄得她跟她家里人关系这么僵啊。”陈琳母亲无奈道。
被人当着面说这些，欲言又止的罗清野尴尬得无处是从。
“阿姨……没事的。陈琳是出于好心……”
陈琳母亲没好气地叹息一声：“你呀你。那是你的妈妈，怎么可以这么让陈琳说？知道你们关系要好，但是那是自己的妈妈，是朋友也轮不到朋友这么凶自己的母亲，做人不要太计较，你妈妈做的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可是她那个年纪你能做什么改变？阿姨懂你们这群小年轻人什么心思，但是你妈妈养了你那么多年，之前还是有感情的，对不对？”
被训斥的罗清野，羞愧地地垂下了头：“对不起……”
“跟你妈妈好好道个歉吧。你们以后的日子，自己好好安排。我们这个年纪了，也管不着了……我去炒个菜，到点了也该吃午饭了，要好好跟你妈妈讲，那么大的人了，也该学会自己处理好自己家里的事情。”陈琳母亲说完，便穿上围裙去做饭了。
“好……”罗清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陈琳母亲点头道。
看着罗清野一脸没出息的样子，陈琳叉着腰，见她又一次拨通了她母亲的电话，百感交集地叹息一声，回了房间继续收拾东西。
罗清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满眼伤感，接着，那边的电话已经响铃了半分钟才接起，她紧张地听着那头接了电话：“喂……老妈……刚才很抱歉……”
。。。。
时间过得很快。
在陈琳家待了三天后，陈琳在郭宇凡的帮助下，找到了一间并不算大的小店面，小店面已经改造成了能住一人的出租屋。
无需上下楼，通风透气，地方虽小，只有十九平米左右，但出门右拐就是大马路。只是月租稍微贵的可怖，这么小的店面屋竟然要近两千多块钱的月租。
罗清野看着手机里的存款所剩无几，内心如同经历了一场大暴雪，情绪骤降。
“陈琳……我还是自己回老家好了，这也太贵了……”
“老家？你回去也只会更糟罪。你都这样了你爹妈都能打你个人生活自由的主意，回去了有什么用？”
“我……”
陈琳不等她说完，立马气冲冲地打断道：“我跟郭宇凡找了那么久给你量身定租的房子，确实贵了点，但比你回去被爹妈安排人生的要强吧！
真的是，给你找好了房子你还推三捡四。要不是徐江在临走前给了我一大笔钱，还帮我摆脱了公司的困境，我又对你的经历于心不忍，拿了他的钱又觉得不帮他把你的事安顿好了良心不安，不然我早就想走人了！
你以为我真喜欢浪费我的时间我的青春，跟你玩什么残疾人扮家家酒的游戏？！
你不是拿到了徐江给你的银行卡了嘛？！花啊！
现在被褥都给你铺好了你跟我说这些？！爱住不住！”
说罢，陈琳一气之下重重地关上了门，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被抛弃的罗清野，满脸无措地看着被夕阳点缀金光的床位，和自己那双毫无知觉的双腿，欲哭无泪：话虽这么说，但是光有银行卡，不知道密码有啥用……
“如果腿没事就好了……我一个人也能行的……”
傍晚，罗清野点了份外卖，随意吃了点馄饨面饱餐一顿后，用水龙头接来的热水浸湿毛巾擦了擦脸和双臂，就这样算是洗了澡。
夜晚九点，罗清野费劲全力地在轮椅和床沿僵持了五分钟，终于上了床可以休息一会儿。
百无聊赖地点开视频软件，一下两下地刷着短视频。
刷着刷着，只觉无论看些什么也只会更无聊，刚才看过的短视频里的内容却没记得几个，索性退了页面，退出后看着首页一个方框中那张熟悉的面孔，和从未见过的标题，罗清野心无所谓地点开。
“欢迎来到‘宇凡解说’，我是宇凡。
时隔多日，众人期待已久的那个案件，终于更新了～
‘高秋颜案’的故事，正式讲解……”
而在另一边，高秋颜家，也就是那栋被当成郭宇凡工作室的别墅里。
李俊辰：“凡哥，内蒙那边来了消息。”
郭宇凡：“贺志铭找到了吗？”
李俊辰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郭宇凡脸色淡了淡。
忽然，脑海里浮现出前些日子，罗清野与陈琳在交谈她曾在高铁上做的梦境，曾问过贺志铭是否天生棕发。
他看着手机上那一串数字的电话号码，犹豫片刻，姗姗拨通。
“陈琳，麻烦你把罗清野带过来一趟……贺志铭到现在都没消息，嗯，好。”
等通话结束，两个男人看着窗外夜黑风高的天空，缄默良久。
距离贺志铭失踪，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