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归去来兮（中）

第二天一早，郝凡敲了敲妹妹的房门，等了一会，没有人给他开门。

“苏心，醒了吗？”郝凡朝里面喊了两句，里面的人却没有回应他。

郝凡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发现床上的人仍处于睡梦之中，静步走过去，正准备喊醒她，又不舍得打扰，怕破坏了这美好的宁静，正当郝凡无可奈何之际，却从眼角中瞥到，在苏心的眉宇间闪烁着几滴清泪，郝凡走了过去，床上的人似乎受到了惊吓一样，身体颤抖了两下，然后紧紧地抓住被子，看样子，应该是又做噩梦了，郝凡这下有些慌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坐在她旁边，用衣袖擦掉她的泪花，然而当他把手伸过去的那一瞬间，被苏心一把抓住，郝凡也受到一惊，下意识地要收回，却强行让他给忍住了，随后，这只被妹妹抓住的手似乎有魔力一般，竟然使她安静下来了，郝凡趁机用另一只手擦干她的眼泪，这一系列事下来，郝凡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

苏心又睡了一段时间，期间郝凡抽出自己的手，然后悄悄离去，跑到楼下去买早餐，回来时正好碰见正在洗漱的苏心。

“咳，醒了，正好赶上。”郝凡摇了摇手中的包子。

“嗯，抱歉，睡久了一点，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苏心有些歉意地说道。

“不要静，又不赶时间，等会上车还有一段路程呢。先过早了再说。”

两人快速吃完早餐，然后在父母的陪同下，前往车站，四人分别坐上两辆不同的公交车。

“郝凡！记得照顾好妹妹。”妈妈在另一个车厢里朝郝凡这边的汽车喊道。

“知道了，不劳您费心了。”郝凡一边回应一边帮妹妹吧行李放到货架上。

“行，那我们先走了！”说完，他们的车提前发车，驶离了车站的大门。

“先做吧，等会才开车。”郝凡说道。

“嗯。”

“其实乡下也没什么好的，还一些蚊子。”郝凡开始向妹妹抱怨。

“没事 我就是从乡下来的。”苏心说这句话是眼神黯然了许多，声音也渐渐降低。

郝凡看出她心里有事，但看破不说破， 便和她讲家里两个老人的情况，不一会儿，车发动了，苏心带着浓浓的睡意靠在郝凡的肩膀上缓缓睡去。

这一路车行驶得平稳，几乎没影响到苏心的睡眠，郝凡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被她枕着的肩膀有些酸麻。

这一次，应该是个好梦吧！郝凡心想。

终于，经过两个小时的路程，汽车在终点站停下。

“醒醒，我们到了。”郝凡无奈的推了推正在熟睡的人。

“嗯，到了？”苏心被推醒后，迷迷糊糊地揉了揉自己的惺忪睡眼，起来时还在郝凡肩膀上留下了一摊口水。

“对不起，我睡的太熟了。”苏心准备帮郝凡擦干净。

“没事，我自己来，你先下车。”郝凡连忙回绝。

“欧。”苏心乖巧的听了郝凡的话。

感谢你的包容，哥哥。

返乡的路上，一男一女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路的两旁，种着一排排的树，阳光透过树叶打落下来，铺在水泥路上，两人都有一种走入桃花源的感觉，这里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只有属于它自己的宁静，空气中弥漫着自然的甜味，平时吵闹的飞鸟在这里也变得不一样，两声啼叫，勾引出了农村的乐章。

走进阔别已久的老家，郝凡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更多的还是亏欠，从小到大，他们都亏欠老家太多太多了。

“奶奶！”郝凡朝堂屋的老人打了声招呼。

老人听到后还没反应过来，端详一会来者的面孔后，不由得惊讶起来。

“这不是小凡了吗？我的好孙儿，今个怎么回来了！”

“爸妈又是出去了 我回老家住一段时间。”

“欧，是这样啊！那工作那里方便吗？”

“还行，老板人还挺好。”

“那就好，那就好，嗯！这丫头是谁？”奶奶聊完闲谈后 才发现站在郝身凡后的苏心。

“这是妈妈朋友的女儿，他们和爸妈一起出去工作了，就寄托到了我这，现在这样我也只能把她带回来了。”

“欧，是这样啊。”

“怎么？家里不方便吗？”

“不是不是，没这回事，我还喜欢这丫头呢！老头子，小凡子回来了，来看看！”奶奶朝屋里大喊道。

“先把东西放下吧，我先带你出去看看。”郝凡又对一旁的妹妹说道。

苏心点了点头。

走在乡村的小路上，郝凡突然问了一句。

“还好吗？我爷爷奶奶虽然人有些死板但人不坏。”

“没有，我很喜欢他们”苏心回答道。

“那就好，不过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你以前在你农村里过的怎样？这个问题有些唐突了，你也可以不回答。”

“一点也不好，所以我才…”

“打住，我的目的不是让你回忆起那些不美好的过去，我是希望你在新的生活中过的更好一些，不会再害怕曾经的恐惧与不安，仅此而已。”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谅解。”

“没什么，只是我们在命运方面都非常的相似，我们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但现在我们迎来新生，往事已成过去，未来就在我们脚下，我们都已褪下了伤痕累累的外衣，不是吗？”

“嗯，我们都是新的我们，一定会活的好好的。”

“一定会的，对了，有件事你不要和他们说，明白吗？”

苏心听到这句话后，停下了脚步，郝凡也停下了，苏心当然知道这件事是指的什么，她也知道自己的哥哥为何这么拼命，他和郝凡在一起的时间极为有限，而意外无处不在，可是他把自己的当做生命的开端，将一切希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这份爱她到底有没有资格说出口。

郝凡看出了她的心事，走过去安慰道。

“没事的，虽然生命很短，但是因为遇见了你，我便不再后悔，这个世界因你而美好，我的世界因你而完美，也许这样说会有些自私，但我确实希望你能代替我，活下去！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答应我，好吗？”

苏心沉默不语，郝凡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后，自己的妹妹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这是一份自私而又独特的爱，因为爱她，所以去尊敬，因为爱她，所以才会远离。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奶奶估计已经把饭烧好了。”郝凡想要去拉妹妹的手，却下意识地收了回来，转身离去，苏心在后面跟了上来。

在郝凡身后，苏心盯着地面，然后目光上升，落到郝凡下垂的右手上，回想着这只令她无比依赖的右手，将她从无尽深渊拉出，又给予过她无数的温暖，可是这只手正在逐渐地变冷，一时间，心碎，不忍，痛苦这些情绪萦绕在她的心头，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拉住这只手，但她不能，她要尊敬哥哥对她的感情。这份爱注定得不到结果，只能相互依恋给对方彼此有限的温暖。说不定下一次就是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