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

“娇娇，我……”

“嘘。”明澈将手指抵在唇边，“我问你，你来说，好不好？”

凌不疑点点头。

“当年孤城一事我有所耳闻，霍家……”

“我姓霍，我便是霍无伤。”

什么？！

明澈目瞪口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此前心中想明白的事无非是孤城一案与凌益有关，这凌不疑口中的事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开了个口子，凌不疑心中的愤恨再难压抑住。

他整个人处在一种极为崩溃，极为脆弱，又极为愤怒的状态，已是恨极怒极。他像是草原上的孤狼，恨不得磨牙吮血，将仇敌咬死，生啖其肉。

他浑身紧绷，却又在颤抖，他双目赤红，却又隐藏着无尽的悲哀。

“怎么还不报仇！怎么还不报仇！”

他只一句话，娇娇的眼泪却无知无觉地流了下来。

他这许多年该是如何活过来的？

娇娇上前握住他攥紧的拳，无声地流着泪，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说什么？

那些话在这样的血海深仇面前都太轻飘飘了，不是吗？

半晌，凌不疑才平静下来，他松开拳，握住她的手，双眼还有未曾散去的红血丝，“吓到你了吧”，他问。

娇娇摇了摇头，心里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觉得心头像是炸开了一般疼，她勉自定了定神，问道：“此事，我舅舅知晓吗？”

凌不疑摇摇头。

“我阿父阿母呢？”

“他们知。”

“那我哥哥？”

“亦知。”

见她怔怔地望着他，凌不疑道：“不能再告诉你了，没有姑父姑母的命令，其他的我不能说。”

明澈瞥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明国公方才给她的令牌，举到凌不疑眼前。

“姑父竟然把这个给你了？”

“可以说了吗？”

“可以了。”

当年何等惨烈，凌不疑拼尽全力让自己镇定自若，轻描淡写地将这些事情告诉小姑娘。

霍家全族人与明国公带着亲信死守孤城，可他们拿到手的军械却是坏的。

军械不好，将士们又能如何？只能是拼写自己的一身血肉和性命去阻敌人，那一战，鲜血染红了孤城的土地，黑红的土地像是坏掉的胭脂，血红的河水中沉浸了无数的冤魂，久久难散。

当时的霍无伤，如今的凌不疑，目睹了如今的城阳候凌益杀了霍家人。

当年叱咤风云的明将军，如今双腿残废的明国公，是明家忠烈的亲信换回来的性命。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人又怎么能看着从孤城侥幸活命、或许掌握着一些证据的明国公安然活着？

早年间前来刺杀明国公的杀手不计其数，直到后来，明帝刻意让人传出话去，或许这在一定程度上震慑了那些人，明国公的处境才好上一些。

凌不疑记得清清楚楚，早年前的一次上元节，一些人劫持了出门看灯会的明澈，此举为何，不过是用来威胁明国公。

那些劫持娇娇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些市井草寇，可却是死士。

娇娇当时年幼，一场惊吓，回家后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

明国公顿时苍老了很多。

他将凌不疑和明泱叫到身旁，将他所掌握的证据尽数给了他们，证据不多，但都是明国公和明家亲信拼了性命拿到的。他还想将明家残部的令牌给他们。

但是凌不疑没要，他说请姑父将来把它给娇娇。

凌不疑到现在还能很清楚得记得，明国公说“我把证据给你们，把明家残部的令牌也给你们，我要是哪天不幸死了，给孤城的将士申冤，就靠你们了。”

明国公手中为数不多的证据，和凌不疑近一段时间搜集到的证据，结合起来便隐隐约约指向一人——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