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垛烧了整整几个时辰才熄灭,我将阿娘的一些骨灰同着柴灰装进巴掌大的盒子里,揣在怀里,回屋里收拾了一番,也将阿娘的玩偶带上,走出了门。
走了两步,我又回头看了看残破的屋子,以后我就没有家了。
对着李叔他们家深深鞠了一躬,我看到李然站在门口望着我,我冲他挥手再见,他也同我挥挥手,让我保重。
于是,我终于带着阿娘,踏上了回故土的路。
我不知道路,但是我知道一直往南边走,因为我的名字叫念南,因为大邑朝的皇宫在南都。
天气很干燥,走到一处小溪边时,我想洗把脸,将行李放在一旁,却不料窜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将我行李一把抢走。
小孩衣着破烂,手上脸上都是黑漆漆的污垢,被我发觉后,转身就跑。
“站住!”我大喊,“不要跑!”
结果这小孩像猴一样,根本追不上,我累得气喘吁吁,包里有两件换洗的衣服和银钱,阿娘的骨灰我放在怀里贴身护着,眼见追不上,我也放弃了,靠着一旁的树干喘气。
我摸了摸怀里的盒子和玩偶,有些无奈:“阿娘,咱们的盘缠丢了,这下去南都感觉更加漫长了。”说着泪水就掉了下来。
在树旁缓了好久,我重新去溪边洗了把脸,向着南方继续走着。
路过山坡的时候会摘点野菜,到集市上卖两三碎银,换些馒头煎饼,偶尔运起好也会摘到些许珍贵的草药,去药店可以多换些银钱。
就这样,我一步一步,走了三个月,终于来到了南都。
衣服已经破烂得不像样了,路过溪边河边的时候我会洗洗身子,但是没有多余的银两置换衣衫,有时候洗了衣服,就在河边生了个火堆将衣服烤干再穿上。
来到南都城门,正是日落时分,我看见城门洞内来往的人已经很少了,十来名穿士兵服饰的人手持兵器驻守在城门口,盘查着来往行人的通行证。
南都的城门十分的雄伟壮阔,左右各蹲着一人高的石狮。
我赶紧跟上两位年迈的老人,他们衣着朴素,老爷爷正扶着拄着杖的奶奶迈着缓缓的步子走向城门口。
“爷爷,奶奶。”我跟在他们身后轻声地喊。
两位老人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是来投亲的,您二老能顺带着我一起进去吗?”
老奶奶思虑了一番,望了望自家的老头,只见老爷爷摸了摸胡须,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说道:“可以是可以,姑娘,进去之后,你先送我们回家吧。”
我感激地点点头。
到了城门口,老爷爷拿出通行证交与守城的士兵,他看了我一眼,问道:“这是?”
“这是我外戚,今日来投奔我们老两口的。”老爷爷和善地笑着,偷偷递给士兵一颗碎银。
士兵也不再多说,放我们进城。
“爷爷,我身上无银钱还您。”我有些窘迫。
“无妨,孩子,我看你十分合眼缘,这点小钱,不要放在心上,对了,我家就住在南集口的老房子里,还有些路,你跟紧些。”
我应承了一声,急忙跟了上去。
到了两位老人的家里,老爷爷邀我进去吃碗茶水,我想了想,也可以趁机问问两位老人一些关于南都的问题。
进到屋内,奶奶就端来一碗清水,柔声说道:“孩子,你是从哪来的啊?”
“西境。”我结果水浅喝了一口,将碗放在一旁的桌上。
奶奶惊呼道:“那么远,你是走来的?”
我点点头,将奶奶扶着坐在桌边。
感觉头有点晕晕的,我将脑袋晃了晃,望向二老,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后退了两步,倒在地上,我看到那位老奶奶将拐杖放到一旁,带着诡异的笑容朝我走来。
醒过来时已在一辆马车上,马车在路上颠簸着,四周都拉着厚厚的帘布,只有一点点的微光透进来,我看到车内躺着很多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穿着麻布衣衫,都沉睡着。
我赶紧摸了摸怀里,盒子不见了,只余下玩偶,有些惊慌。
“这次这些货价格高了不少,回去免不得挨些骂。”突然一个声音从马车前方传来。
“都是些嫩牙子,希望能勤快点吧,那徐大爷心有些黑了。”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我不敢做声,偷偷从帘子上拨了一个小洞朝外望去。
此时马车正在一条长道上行驶着,青砖红瓦,小道上没有一丝杂草,干净地过分。
不一会儿来到了一处院落,马车在院前停下,有人将车门打开,我赶紧躺下,闭上双眼,只觉得有人将我扛起,走进了院落,我眯着眼,看见我的盒子在他腰间别着,小心翼翼地顺了出来,藏进了袖口里,生怕被发现,然后我同其他女孩一起被扔到一张很大的床榻上。
“齐活了吧?”有人问道。
“齐了,一共十三个。”另一个声音回答道。
“得嘞,去找训事姑姑,调教调教这些小娃。”
说罢,只听得关门声响,那些人便退了出去。
我便起身四处观察,这间屋子不是很大,但是有两张很大的床榻,这些女孩全都被扔在床上,仍旧无人醒过来。
看来我是遇上了李婶曾说过的人口贩子,不知将我卖到了何处,换了多少银钱。
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气息,有些酸楚,也有些自嘲。
门突然被打开,我坐在床榻上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深蓝色裙衫的中年女子站在门口,正朝里面打量,看见我坐在床榻上,脸上有一丝惊讶一闪而过,随后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