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老旧的时钟不急不缓的走着,在过分安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惨白的月光吝啬的很,仅仅是透过狭小的铁窗施舍一点点昏暗的光,照在一团黑影上
[滴答——]
时钟又跳动了一格,那黑影猛的瑟缩一下,抬起头来——
是一个小女孩
是一个瘦的过分的小女孩。苍白干瘦的脸边垂落了几缕乌黑的头发,显得她整个人更瘦了,再配上她那刚刚睁开的、没有焦距的眼睛——像极了一个空洞洞的木偶。诡异又可怖
但她也确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因为这个小女孩正在尝试站起来
她伸出瘦的皮包骨的手臂,扶着墙壁试图站起来,手上一发力,手臂却感到一种蚀骨的痛,“嘶”了一声又跌坐在地上
她去看她的手臂,那本就没多少肉的手臂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最新的那个还在往外渗血,与苍白的手臂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女孩看到这些伤口,空洞的眼神慢慢恢复了焦距,反而轻笑了一下,像是善良的长者对顽皮孩子宠溺的笑,与她的年龄格格不入
但是这一笑也扫空了她给人诡异的感觉,使她鲜活起来。
也在这时,没了诡异的感觉,人们才发现,这原来还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美人在骨不在皮嘛,哪怕她现在还小,但依然能看出来这绝对是一个美人胚子,就连那不健康的苍白与消瘦都给她增添了几分脆弱感,惹人怜惜
——尽管这是对一条血淋淋手臂的笑容
小女孩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然后又猛的站起身,摇晃一下,眼前发黑,最终还是靠在了墙上
“又没吃饭……”
轻轻叹了口气,小女孩踉踉跄跄的往浴室走去
“又糟蹋我身体,明明我才是主人格嘛……”
小女孩一边冲洗着手臂上的血迹,一边撅起嘴,模仿着自己看到别人生气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模仿的不太像,收回表情,然后眉毛一簇,跺了一下脚。
“到底是谁的身体嘛,这么糟蹋,哼!”
这回小女孩终于满意了,不再做夸张的表情,关上水龙头,用纸巾胡乱的将水擦干
女孩走出卫生间,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子
“啪嗒啪嗒”踩着已经干涸的血,女孩好像突然知道了什么
“藏在哪里了呢……”
停下脚步,女孩猛然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
女孩终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小女孩咧开一个笑容,却毫无征兆地语气一转:
“就这种东西还想骗我?”
小女孩目光一凝,将小刀狠狠划向刚处理过的手臂——只留下了一道白痕
这是一把没有刃的刀,除了威慑毫无用处
随手将小刀扔在了不知什么地方,小女孩又伸手探向枕头底下,随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这才对嘛……”
小女孩从枕头底下拿出来的,是比上一个还大的寒光闪闪的刀
“想玩大的?”小女孩脸上露出了一点困惑的神情。紧接着又笑起来,带着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我给你做一个吧。”
说做就做,小女孩将刀刃一点点磨钝,又放回枕头底下,蹦蹦跳跳的来到一个简陋的桌子旁边,愉快的拿起铅笔画起来
那是一个简陋炸弹的制作示意图
很难想象一个其他小孩本该画的七扭八歪的年纪,这个小女孩正在恶劣又残忍的画着一个炸弹示意图
“你才不会舍得死呢,对吧,柳江晚……”
小女孩将东西塞进枕头下面,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枕头下是一把不能造成任何伤害的刀,以及一个炸弹图纸
即将对下一个醒来的人进行对她无能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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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是钟表走动的声音
[滴答——]
[滴答——]
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在贴着耳膜震动
就这样不紧不缓,慢慢走着,却一声一声打进心里,每响一次,床上的身影就抖一下
又是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好像长大一点了,也没有那么瘦了。但是乌黑的眼睛紧紧地闭着,睫毛随着钟表的滴答声轻微的颤动,两只手捂住耳朵,想要把滴答声隔绝在外
她在害怕
小女孩逃避一样的蜷缩在床角,闭上眼睛,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动物一样,把自己尽量缩小成一团黑影
但是很快,哪怕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女孩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钟表,占据了整个视线,仿佛要撑破她的视网膜[滴答——]
“啊——走开!”
女孩挥舞着双手,试图将这个钟表赶走,可它就是盘据在她的视线了,怎么都挥不走,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扭曲,行走的指针仿佛要戳进她的眼睛
“原来这才是你不让我出来的原因啊……哈哈哈哈哈”小女孩放弃了捂住耳朵的手,狠狠的掐住了自己的胳膊,想用疼痛让自己清醒“柳江晚,我恨你,我恨你!”
这身体本身就没什么力气,哪怕掐的再使劲,也没有让那钟表淡去那么一点点
小女孩转而拽起了自己的头发,不顾疼痛,将十指插入发间,然后攥紧猛的往下一拽
短暂的疼痛后是得来片刻的清静,钟表的声音确实小了很多
小女孩睁开湿漉漉的眼睛,趁着这一段时间快速爬下床
她现在的视线里看什么东西都是雾蒙蒙的,像隔了一层纱,耳边还有嗡鸣,实在是让人头疼,不过此时她倒是顾不上了
跌跌撞撞下了床,小女孩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她知道,不管什么东西,水果刀刻刀圆规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只要往她身上一扎,看鲜红的血液流出,她就可以获得清醒
清醒啊……小女孩将这个词反复在嘴中嘀咕
清醒可以赶跑那个钟表,可以吓走怪物,可以让眼睛看的清楚,可以让她好久不出来……
想想就很开心
突然,小女孩找东西的动作停下了,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她在害怕
哪怕她再怎么努力的睁大眼睛,但是视线还是暗了下去,开始慢慢变得猩红
无数暗红的像藤蔓一样的东西伸出,扭曲蜿蜒着构成了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迅速侵吞着女孩的视线
她的动作加快了,踉跄着走到书桌边,打开一个个抽屉,眼神渐渐失去焦距,只是嘴里还是不停的念叨着:“清醒,清醒,清醒,清醒清醒清醒清醒,让我清醒一点啊!!”
终于,她的耳边又响起了那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女孩停下了她疯疯癫癫的动作,良久,她突然一脚踹向书桌,七零八碎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女孩跌坐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不想看到那怪物可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钟表
[滴答——][滴答——]
女孩终于崩溃了,眼泪无意识的从眼眶中跌落,给眼尾晕出绯红。她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可是这次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使滴答声减弱分毫
“啊啊啊啊——”女孩痛苦的喊着,但是没有人帮她,“柳江晚——柳江晚你这个贱人、婊子、赔钱货,我恨你!”她将所以她听过的最狠毒的话骂出声,好像这样她就能好受一点
“对了,我还有药,还有药……”
女孩猛的抬起头,恢复了些许神智,眼里重新燃出希望,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整个人出于一种虚脱的状态,做不到马上站起身,于是女孩就这样跪着、爬着,不顾形象地将手伸进了床底
她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吃药,我要吃药给我药给我药给我药,给我药!!!!
她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瓶子,狰狞的面孔终于舒展开,迫不及待的拧开盖子,因为手抖她还掉了一两颗白色的扁扁的药片。
不过没有关系,马上,她就可以清醒过来了。女孩将药倒在手心:“一片……两片……”然后猛的倒进嘴里
她愣住了
甜腻的滋味在舌尖绽开
这是糖……
血红的怪物可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张开黑洞洞的嘴,将她拆吃入腹
一滴眼泪无意识的从她的眼角滑落,好似在诉说她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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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江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蜷缩在地面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药瓶,周围散落着各种七零八碎的东西,身后还有一张被踹翻在地的书桌
“看来你过的还不错呢,我亲爱的主人格……”
女孩尾音上扬,故意夹着嗓子用一种甜腻腻的声音说话,像极了不懂事的小姑娘对恋人的撒娇
女孩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没有管满地的狼藉
她戴上耳机愉快的哼着一首轻快的歌。一边哼歌一边来到一面破碎的镜子前,镜子里映出破碎的她,眼里的血光还没有完全散去。
但是她好像没有看见一般,若无其事的给自己梳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高马尾,整理了一下蓝白条纹的校服,对着镜子扬起了一个活泼的笑容
看起来很阳光,又充满朝气
柳江晚终于对自己的状态满意了,踏过满地的狼藉,推开门走出了这间屋子
一瞬间的光亮刺的柳江晚眯了眯眼睛,刺激出了眼泪,不过柳江晚不在乎,没有停留的继续蹦蹦跳跳的向前走,迫不及待的离开了那个压抑的“囚牢”
再晚一点,她就要迟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