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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阳炎 下

忍者必须死3:命运的轮回

作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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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错

阳剑被盗的消息传到了忍村。忍者们在对武士的质疑表示嘲讽和轻蔑之际,也开始推测调查阳剑的去处。

于是,小黑借去忍神山搜寻的机会设计了一场意外,让队友受伤,自己身亡,在乱石坟间留下了天照阳炎的气息。

过不了多长时间,他被上古阳剑杀死的消息就会传遍忍村和武士城。这必将惊起更大的浪涛,要么是忍者和武士以此为理由彻底撕破脸皮,要么是武士为寻回阳剑前来与忍者谈判。

无论哪一种,接下来他要做的,都是等待暗流汇成海啸,狂风驱动野火的那一刻。

这场以和之国的未来为豪赌的博弈,输一个人就足够了。

秋夜星斗满天,草叶的血液冷掉,湿凉的寒气直透骨髓。小黑迷迷糊糊间把阳剑掉在了地上。失去了暖手神器的小黑在睡梦中打了个哆嗦,把自己蜷缩成更小的一团。

天照转头看着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的小黑,无奈地绕着小黑飞了一圈,又无奈地钻进阳剑,违反着自然规律费力地挪动本体拱进了小黑怀里。“睡个觉都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丢掉,太没警惕性了,以后你要是被别人捡去我可不管啊。”天照嘟囔着。

天照突然一顿,然后摇摇头:“不行,太便宜那臭小子了。”

天照看着少年归于平静的睡颜。四舍五入好歹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忍者,就连火龙炎弹的习得都是他暗中指引的——他解释说这是他从千夜那里偷学的唯一一套术法,因为献祭的武王不学那些复杂的手势符咒,从来都是拎着剑正面刚,所以就算是神通广大的阳剑也不会那些术式。

小黑听后发问,为什么选择他而不是武士,天照暗自腹诽武士现在都在用物理学武器,没人认真修炼内力了,他倒是想附身,但万一以后那倒霉孩子承载不住这力量挺不过八岁就把自己炸死了咋办……

大概只是因为我们长得比较像?天照眨了下眼露出皮皮的笑容,我当时看遍全忍村武士城的小孩儿觉得你最合我眼缘,所以就决定是你了。

这么无厘头的答案收到了小黑的一记半月眼。

好好好我认真说,你刚出生时身体异常虚弱,用气若游丝来形容都不为过。而当时我的一部分剑气碎片正好路过,所以我没多想就选择你了。

说完,天照笑嘻嘻地岔开了话题。

其实他选择小黑最主要的原因是在看到小黑的一瞬间他就想到了千夜和被千夜选中的那个孩子。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让剑气融入了那孩子的体内。小黑依靠这力量活了下来,但从此也异火缠身,不可熄灭。

再然后,似乎一切都被安排好了。自从小黑遇到隼白,隼白就一直在骄傲地前进,而小黑也从未停下追逐他的脚步。

直到他们因忍道相悖,面对面站在悬崖两边。终究如他们的名字一般,极致的白与黑,两极分明,对立互补,永不相融。

“隼白那小子到底来不来??够不够男人啊?咋了,不敢面对了?”天照趴在岩石上自言自语。

夜晚已逝,透光的远山边缘为破晓拉开序幕。小黑在半夜时分困得直点头,天照不需要休息,因此自告奋勇地替他守着。但他不能离开阳剑本体一丈开外,所以只能在原地干等着,一整夜过去了连隼白的影子都没看到。要不是他以前从千夜那得知隼白也对小黑抱有微妙的感情,他现在真的就怀疑小黑只是可怜的单相思了。天照非常担心小黑醒来会不会因此而失望,他抓耳挠腮半天,心一横想到,大不了就说那白毛混小子已经来过了,但一声没吭默默站了一会就走了,其余的再编!死隼白害得我家小黑仔失望,我一定要告诉千夜薅了他的一头白毛!

“天照前辈?”小黑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初醒的酣意。他从地上坐起,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待头脑清醒一点后抬头看着天照:“前辈,我梦到隼白队长了。”

未等天照接话,小黑就移开视线望向远方,自顾自地讲了下去:“我第一次见到隼白队长是在八岁的时候。那时因为控制不好火焰,周围的人都很害怕我。只有隼白队长对我伸出了手,教我如何压制运用炎之力。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他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

“然后我参加了忍者学院的入学考试。他当时在终点等着我,送给我一条红围巾,告诉我我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小黑陷入了回忆,脸上浮现出满足而歆羡的微笑,笑容仿若四月轻灵的云烟,“之后我就喜欢上了搜集各种各样颜色的围巾,但最喜欢的还是隼白队长送的红围巾。”

“我梦到了这个场景,”小黑闭上眼,放松地将头靠在岩石上,“隼白队长也是小孩子的模样,我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给我系上围巾,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脸,听见他说的话……我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喜欢上他的吧。当时我就在想,隼白哥哥又强大又好看,我一定要追随他一辈子,成为能够与他并肩作战的强者。”

说到这里,小黑叹息般苦笑了一声,扯回视线,声音轻微:“结果现在的我既没能完成小时候的心愿,也没能强大到去阻止他。”

天照不知何时坐在了小黑的身边,半垂着眼睑安静地凝视着他。在小黑吐出心中郁结后,他和声问道:“你后悔吗?”

风摇起草叶,唱出窸窣沙沙的晨曲。小黑眺望着天际,许久后轻声开口:“在梦里面,他最后说道,他为现在的我感到骄傲。”

“他希望我能不负初心,继续沿着自己坚守的忍道勇敢无畏地走下去,不要回头,也不要后悔,”小黑冲天照笑了笑,“所以选择这条路,我会伤心,会遗憾,会不舍,但是我不后悔。”

“我知道隼白队长是为了争取本属于忍者的利益,但我认为他的做法过于偏激,”初晨的阳光滑落到草地上,又跳跃到小黑的眼中,亮光闪烁,“这次我会向隼白队长证明我的忍道。”

“而且,有了天照前辈的帮忙,我的计划一定可以成功的!”小黑举起阳剑,笑容欢快。

“唉,真是……”天照无可奈何地再次伸手想揉揉小少年的一头乱发——当然不出意外地又直接穿透了过去,“随时随地的乐观派……”

小黑站起身,迎着半轮初升的朝阳,静静站了几秒后说道:“前辈,我们走吧。”

“我听到了,隼白队长没有来。”小黑在天照开口前望向他,脸上没有悲伤没有遗憾,只有春风般温和的释然。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也不能优柔寡断了。”小黑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提着剑往悬崖边走去。

“看来已经能熟练掌握御火飞行了,不错哦小黑仔。”天照飞到小黑身边勾唇轻笑,然后化作金光钻入了阳剑内。

小黑站在悬崖边上,回头最后望了一眼乱石中的破碎红巾,和隐藏在忍神山背后的忍村。

“这次换我来守护大家,以及——拯救你!”

森林复苏,雀飞鱼游,云海中鎏金翻滚,孕育出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满载温暖的晖光。

隼白踏上碎岩的前一秒,听到了仿若剑鸣破空的声音。他微蹙眉头,悄无声息地绕过乱石堆后的几块巨石,观察着悬崖周围的情况。

变幻莫测的云海阻隔了所有视线,再巨大的声音落入其中也会被无情吞没。这里可能没有丝毫异常,也可能有无数潜伏者虎视眈眈。

隼白逡巡了一圈,确认无异样后回到乱石坟。

他微微仰头注视着被压在石堆中生机全无的红围巾,本就握着的拳再一次收紧。

“不得践踏逝者的坟冢,不得取走逝者的信物,不得打扰逝者的灵魂。”

他已经毫不在意地破了忍者的诸多规则,却在这三条守则上生生勒住。

他望着这沾满了灰黑尘泥的红围巾,心中没来由地再度感到惊惧。

这是害怕,还是不敢面对?

他没等到小黑再一次成为自己的同伴,等来的却是小黑被鹰组织袭击,被乱石掩埋的消息。

他听到这个消息后一言不发,直接冲出了集结地。他的头脑很清醒很冷静,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地向前,驱使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小黑的出事地点。

一路上枝叶碎石杂乱纵横,他看着拦路的巨树怪岩,目光倏然狠戾,毫不犹豫地加快步伐,拔出阴剑。

要尽早到小黑身边,小黑还活着。

“滚。”他低声吼道,心悸化作挥剑的力道,刃光道道迅疾可怖。

阴剑嘶鸣,剑气摧毁林木的声音伴随着阵阵悲泣,仿佛无数冤魂在深渊里凄厉号哭。自从他强闯禁地拔出阴剑,这仿若来自地狱的声音就时不时在脑海中尖叫哀嚎,但每次都被隼白用心念强行压下。而现在,他却无法抵御这万鬼哭啸,因而焦躁异常。忍神山的山顶进入视野,隼白眸光暗沉,对着前方缭绕的云岚举起了剑——

突然他心间一亮,眼前似有一抹赤红如飒沓流星一闪而过。隼白略微错愕地停下了动作。

背后山林的几乎被夷为平地,鸟兽四散溃逃的声音不绝于耳。刚刚疯狂的举止让隼白难以置信。从来都是以理性和冷静为主导的隼白,第一次失控得如此狼狈如此癫狂。 他盯着手中的千夜尸炎,暗沉的眸中血云凝集。过了一会,他把目光转到忍神山腰,缓缓将剑收回剑鞘。

他敛戢气息,如灵动的雪豹般飞身窜入山间的树林,消失身影。

他来迟了。

曾经的下属和战友拦在他的面前,寒光冷冽的剑锋刀尖成为划界的天堑。隼白没有作声也没有行动,只是让视线越过他们,落在后面那条鲜红的围巾上。

他曾亲手帮小黑系上的红围巾,已经随着主人的离去而暗了色泽,破碎不堪。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小黑的场景。

那时青灰覆上天空,薄云环绕山峦,他坐在一片岩山上,俯视着被逃窜的孩子们叫做怪物的小少年。男孩瘦小的身体被褴褛的黑色忍服包裹着,血花和火焰从身体裸露处横冲直撞地迸溅。他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哭腔,无措地对孩子们远去的背影道着歉。

隼白听说过这个少年,因出生被异火包围,所以不得不时时刻刻藏身于一袭特制的黑衣之下。而现在,他的忍服被划破,头套也耷拉了下来,隼白便清楚地看到了小少年沾染了血迹的浓密黑发,以及因常年不见阳光而白如玉瓷的皮肤。

看着这样的男孩,隼白心念一动,冲着他说道:“你做得很好。”小少年有些迟疑地抬起头,眨了下泪光朦胧的眼睛,谨慎地小声问道:“你是……?”

隼白看见了男孩的眼睛,像盛满了仲夏的灿烂阳光一样的金橙色眸子,从高处看去漂亮得惊人。

他被这明晫的金晃了下神,连忙用瞬移来遮掩自己的失态。他来到男孩的面前,友好地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隼白。”

之后的日子里,隼白一直都忘不了小黑当时的眼神。在看到自己的火焰不会伤到面前的人后,小小的少年担忧而渴盼地抬起头,小心地握住了他的手,就像是抓住了阒暗深渊中唯一的光。

而后光束落入金色清泉,散成满池星屑。

隼白再度审视起他曾经的队友们。

身为精英忍者的同组战友苍牙,是辉风一族的少主;和小黑称兄道弟熊猫人阿力,是竹叶寨的下一任掌门人;把小黑当做弟弟照顾的巫女琳,继承着玉狐一族的通灵血脉;和小黑一样能够驭火的小椒,体内的力量来自神秘的神炎流派……

这是他一手选出来的,能力最强大的精英忍者部队。

一个阴暗偏执的念头在他的心里深埋了许久,在近乎腐烂的时候破土而出,抽成歪扭干瘪的枝芽,迅速长成千疮百孔的空骨巨木。

在这扭曲的念想面前,他们的质疑和责骂简直幼稚得离谱。

围巾的掩蔽下,隼白的微笑可怖而悲凉。

头脑越是清醒冷静的,越是可能拥有最为疯狂桀骜的灵魂。

他欺瞒了所有人,甚至差点连自己的心都骗了过去。

而现在,他终于撕开了假面,坦然面对着真正的目的,直视着自己狂妄的本质。

——岂有此理!

——理所当然。

这个小队,说到底就是为小黑而组建的。

就算他因种种事务不得不离开,只要其余四个人还在小黑身边,小黑就是安全的。

他暗中让精英部队有更大几率得到最好的悬赏和材料,安排给他们最危险也最能历练自身的任务,明面上是为忍村增加战力,实则是在为自己的野心铺路。

一是推翻武士重振忍者之名,二是让小黑尽快成长,名正言顺地成为鹰组织的得力干将,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其他人都无所谓,小黑一定会加入自己的。隼白一直这样坚信着。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少年拒绝了他。

“你为什么不明白?这场战争只会给双方带来更大的痛苦!”小黑仰着头冲他喊着,声音染上了悲伤不解的哭腔。

“这是我必须要走的道路。”骤雷闪电中他白发狂舞,身边游走着鬼魅般的暗影,未出鞘的阴剑周围黑气环绕。

忍者的大义也好,天真的你也好,都必须在我的掌控中。

他的眼中满是几近病态的占有欲,那红色几乎要凝成浓稠的血,在一片雪白中显得极为惊心。

他握住剑柄,幽森的寒意直达骨髓。

“隼白队长!!——”少年狂奔着,任由暗影割破身体,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这一声让隼白的心狠狠颤抖了下。他转了手腕,剑锋如惊龙出渊,一刃寒光划过,武王的宫殿被削了大半。

他刚才……是要做什么?

心悸之中,隼白似乎听到了一声飘渺的叹息。

阴剑在侵蚀他的心绪。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小黑朝自己伸出手臂。染血的杂乱发丝下,漂亮的金瞳里盛满了急切与悲伤。

隼白平静下来,收起剑俯瞰着少年,声音冷淡而果决:“到那一日,我希望你站在我这一边。”

他转身离去,狠心丢下了不停朝着自己奔跑的小少年,再未回头。

一直以来,隼白从未害怕过什么,却唯独会在看到小黑因他而失望难过的样子时没来由的心慌。他从来杀伐果决雷厉风行,却单单在处理和小黑有关的事时陷入犹豫。

他把小黑作为弟弟,后辈,战友,而不知从何时起,又增加了一项不可言说的“爱人”。

八个春秋冬夏,他是陪在小黑身边时间最长的人。他看着天真活泼的小男孩渐渐长大,出挑为勇敢坚强的俊逸少年。小少年最喜欢做的就是跟在自己身后到处跑,满眼都是亮闪闪的崇拜;在得知自己受伤时小黑就算是翘课也要赶过来,眼巴巴地趴在窗户上偷偷观察自己的伤势,然后被巡视的铁甲教官毫不留情地抓走。他们在对方的生命中都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是小黑依然将他作为最亲密的友人,最崇敬的前辈,他却将小少年作为他爱与欲的承载者,他志在必得的所有物。

隼白曾想象过在小黑的头上轻轻印下一吻。之后他像是在一片极乐之地畅游,尽情体会着山川的形状,土壤的柔软;雾水将太阳包裹,阳光被浸润出水色的和煦;地动山摇间碎石滚落,雀鸟惊鸣,走兽咆哮;逼仄的深谷中有未知的热泉汩汩翻涌,水流因泉眼的战栗而被抛起,落到岩岸后碎成大珠小珠,如春雨洒落,朦胧间万象旖旎。

醒来后,他看着衣物上的一片狼藉,眉尾轻挑,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他从未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丝毫端倪,依然还是精明强干冷酷孤傲的隼白队长。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潜伏的爱意已经扭曲而疯狂,不知何时就会崩坏失控,将他和小黑一起拽入永劫不复的深渊,一同溺毙。

所以他在看到小黑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时,谨慎地停下了步伐,不动声色地观望着他,选择了暂时放手。

然而谁会知道,这一别竟是阴阳相离,再不可及。

隼白扯下了自己的蓝色围巾。

他看着这条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被战友戏称为护身物的围巾,将其紧紧地攥在手中,放到唇边。

随后,他手中燃起黑色的火焰,随着风势扑到蓝围巾上。瞬间黑焰窜成长龙,寒鸦乱舞般将围巾啄食成碎片灰烬。隼白松了手,围巾的残屑被风吹到碎石墓上,凋零的花瓣一样散乱满地,簇拥着火色围巾,像是一场献给深秋的葬礼。

隼白后退了一步。此时晨阳明亮,一柱柱金光穿透云层。万物挥别昨夜的黑暗,在光中苏醒。

昨日他让袭击小黑的人领罚后,就收到了武士秘密前来与忍者高层交涉的消息。武士希望借助忍者的力量找到上古阳剑,并声称只要找到阳剑并放了大名,便立刻与忍者重新签订协议,归还忍者的一切权益,并保证永远不再来打扰忍者。

这件事一夜之间就扩散到了忍村和鹰组织基地。隼白在忍村长老们的再三恳求下出面。在双方高层敌意浓郁的睽视下,他冷冷地说:“停战,可以,但那个盗走阳剑的人要由我来处置。”

武士高层同意了。于是,各自心怀鬼胎的双方面带客套的假笑,在看似轻松的氛围中暂时讲和。

而隼白说完那句话后径直离开。忍村那些满嘴都是“和平至上避免纷争”的软弱高层一定会同意武士的条件。给一点甜头就忘了鞭伤的疼痛,若武士真会信守承诺,那这几十年的压迫难不成是所有忍者的臆想?

隼白穿梭在夜色中,面色冰冷坚决。

战鼓未撤,兵戎未歇,他不会放弃主动权。

但在彻底颠覆和之国的命运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黑,你别想就这样离开,”隼白启唇轻声道,平静的目光下赤红翻涌,“就算是炼狱,我也会把你拽回来。”

话音未落,腰间的阴剑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似乎是在对隼白的决定予以劝阻和否认。

隼白的视线扫过千夜尸炎,冰冷的讥笑浮上脸庞。

“别妄图阻止我。”

大地被太阳晒暖,露水彻底蒸发消失,空气失了水汽而略显闷热。

隼白微眯起眼睛,看向煜煜生辉的金阳。

“再苟活几天吧,我会亲自让你们给他殉葬。”

雪原覆盖的血色深渊中,黑暗吞没了最后一丝光。

7.归

“差不多了。”天照从阳剑里飞出,侧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

烈阳占据正空,明昼的眩光铺天盖地。

裹着白色斗篷的少年人从武士城宫殿的阴影里走出。他把遮挡面容的白色长巾拽下来,瞄了一眼太阳后若有所思地说:“今天貌似是我的头七啊。”

“又瞎说,”天照冲着少年的头来了一记空气爆栗,“‘白’可是好好地在这里活蹦乱跳的。”

少年调皮一笑,冲着天照眨了眨明亮的金眸。

“小黑仔,你这次拉的仇恨可有点大……”天照捋了把头发叹息着说,“先是把暗之森林烧了,然后又把武王山顶削平了,偷袭完鹰组织之后又把月湖炸了个底朝天……‘白’已经成为双方共同的敌人了。”

“为了找回阳剑抓到白甚至连和平条约都拟好了,动作还真是快。”天照又嘟囔了一句。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团结一致,不是吗,”少年喃喃道,不知是自问还是回答,“除非被逼无奈,不然没有人会想要战争啊。”

“记住我说的话啊,就算声音容貌都改了也千万不要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不能忘,喊话要像我一样中气十足桀骜不驯……”天照扒着剑柄絮絮叨叨,哔哔好几分钟才不舍地钻进阳剑。

“我记住了,多谢天照前辈,”少年温和地看着阳剑,抬起头望着天空,眼中斗志燃烧,“我要上了。”

阳光虽显炎热,但风凉意绵绵,催得人酣意如潮水般涌起。没有人注意到武士城最高的五重塔上,一个影子如轻盈的白鸟一般降落于塔顶的宝珠。

居高临下,和之国美景尽收眼底。他扫了一眼精致的宫殿楼阁,灯笼摇晃,幡旗飞舞。树影婆娑中,大街小巷陷入沉寂,青瓦白墙间一片安宁。

白举起了手中的剑,剑尖直指头顶巨日。

阳光洗出上古阳剑白金的色泽,刹那间金焰喷涌,咒文亮起,剑身明亮胜似骄阳。 他对着前方的城池,轻轻闭上了眼睛,毫不犹豫地挥出一剑。

武士和忍者的大部队来到城内时,被眼前地狱一般的景象惊呆了。

金白色的火焰肆虐在武士城中,将触及到的一切燃烧殆尽。城池沐浴火海,建筑坍塌,树木折断,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空气中满是烧焦的气味,人们的哭声喊声呼救声混杂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似远似近极不真切。天上燃烧的巨轮周身光焰沸腾,入目皆是跃动的白昼明光,炽亮得令人头晕目眩。

“你们把阴剑给我,我就立刻收手,如何?”

五重塔上,手持着天照阳炎的白正悠闲地靠在塔脊边上,看着武士城变成白日的地狱。

这陌生的少年音稚嫩而轻佻:“不然我不介意把武士城也变成人间炼狱。”

三剑客之一的血影拄着宝剑单膝跪地,抹去嘴角被阳剑剑气震出的血迹,拦住身后急急忙忙冲上来的小武士,盯着塔上的身影沉声说道:“都退后,除非嫌命太长。”

忍者精英部队赶到,看见略显狼狈的受伤剑客,都暗暗吃了一惊。苍牙不顾武士和忍者探究的目光走上前,站在血影身边抬头远眺高处的白:“搅得和之国天翻地覆的‘阳炎’,终于肯露面了。”

血影缓缓站起身,眯着眼睛说:“剑技虽显生硬,但却是出人意料的奇异……啧,居然能驾驭上古阳剑,他究竟是什么人?”

“……大概也是个疯子吧。”苍牙握住鬼泪的刀柄,缓缓拔出。

血影按住了他的肩,皱着眉摇了摇头。

这时,塔上的身影慢悠悠地说:“要么你们就试试杀了我,把阳剑夺回去?”他把阳剑往塔顶上一插,朗声道,“给你们一个阻止我的机会。想报仇的,来吧。”

“嚣张的混蛋……”阿力和小椒对视一眼,身形倏动,球形闪电伴着狂烈的火花高速冲向五重塔的高顶。琳暗叫不好,猛地挥袖召唤出漫天冰凌雨,跟随二人的身影绝尘而去。

琳动身的瞬间,苍牙也反应过来,挣脱开血影的禁锢,闪身冲去。血影冲身后有些发懵的小武士喝到“待着别动!”,然后也紧跟着苍牙的身影冲上前。

“把小黑还来!!!”阿力嘶吼着踢出暴烈的雷球,血丝布满眼球,如狂怒而绝望的困兽。

“去死吧——!!”小椒拉开祝融神弓,炽热的火箭以贯日之势狂啸着破空飞驰。

白看着来袭的暴雷烈焰,身形未动,只是轻松地把插在屋瓦上的剑一拔——

如陨石砸入镜湖激起滔天巨浪,从天照阳炎身上爆发的剑气波以摧枯拉朽的气势震慑了整个城池。阳光与剑气产生共鸣,愈发得炙热难耐。烈火更为狂热地舞动,剑波余威未消,化作阳炎笼罩着白亮的武士城。

阿力小椒被这剑气扫到空中。他们身后的苍牙与琳见状立刻冲上前将二人接住。血影依然保持着举剑抵御剑气的动作,内心升起疑云,“这波剑气看起来凌厉雄浑,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伤害……”

在血影进一步细想之时,白再度开口,语气似笑非笑:“小黑?死在我剑下的人多了去了,你说的是哪个小黑?”

回应他的是四道驰风掣电的剑气疾影。鬼角面具下露出一双仇恨愤怒的眼睛,巨大的手里剑高速旋转,卷着火焰拖着残影似流星疾驰。

“我想起来了,”白闪身躲避,手腕翻飞,几朵火色剑花硬生生撞开了魔风鬼轮,“是那个戴红围巾的小忍者吧。”

他的周身瞬间升腾起巨大的火焰屏障,裹住了整个五重塔,猛地将忍者和剑客弹开。

“当时他也活不长了,我就好心给他心脏上来了一剑,让他毫无痛苦地走了,”白笑得狂妄而轻慢,“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血影一把拽住快要失去理智的苍牙和阿力:“给我冷静!能与阳剑抗衡的只有上古阴剑,你们再上也只是送死。”

他将目光投向另一边,声音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但别以为武士和忍者之间这笔账就算完了,白夜叉!”

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隼白裹着一条黑色的围巾,正凝望着五重塔顶上的白色身影。

隼白突然动了。阴剑的幽蓝符文连成炫目的闪电,缭绕的剑气像是从背上生长出的巨大黑翼,助他如破云碎雾的鹰隼般御风而上。

黑影撞上了白光,冲击波掀开屋瓦震碎椽桷,竟扑灭了城内大半的火焰。

天象突显异样,狂风乌云四处涌起,大军压境之势向五重塔靠拢过来。隼白浮在空中,黑雾鬼影簇拥着他,他用殷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白,声音喑哑:“是你杀了那个戴着红围巾的忍者?”

“……没错,”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阳炎”发出轻蔑的笑声,“所以你提着阴剑前来也是为了给他报仇?”

白握住了阳剑,脚底升起白焰,跃到空中。

“行啊,那就跟我比一场,”白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轻狂,“以你我的性命为注,如何?”

据待在城内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武士和忍者说,他们看着一黑一白在空中碰撞回旋,暗影与金焰如失控的烟火时不时地窜出,交织成白夜的奇异光影。所有人都做好了以命来抵抗阴阳剑气的准备,却都未想到这场战斗结束得如此之快。

“阳炎”根本无法抵御拥有阴剑且痛下杀手的白夜叉。还没来得及看清谁占了上风,战斗就在黑影贯穿白焰的瞬间结束。

白色身影软下的瞬间,已挂在西边却亮得异常的太阳仿佛在瞬间被抽走生命。在厚重的黑云的包围下,它肉眼可见地苍老颓丧,不祥的红覆盖了金,流出血般暗淡惊心的色泽。

暮色昏沉,残阳如血。

白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胸前的洞口顺着插入的阴剑向上逆流,和冰凉的阴剑不同,像是被春日懒阳烘了一下午的湖水,温暖得让人眷恋沉迷,泪水盈眶。

他看着隼白。隼白的脸上有几滴未凝固的血,应该是从他心口溅出的吧。隼白的眼神不似刚才的狠毒决绝,里面有着几分恍惚,像是隔着一层水雾,红得摄人心魄。

看来起作用了。白吐出一口气,想要抬起手,却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队长,回来吧。”他的力气只能支撑着他露出一个温和如四月风的微笑,以及一句随着鲜血滑出的轻声呼唤。

炎之力一点一点地从周身的伤口中溜走,化作金色的光团环绕在隼白周围,如空游的鱼群一样追逐着黑雾,轻柔而迅捷地将它们冲散。

他在隼白的眼中看到了久违的清明。像是多年前的那个傍晚,隼白第一次站在他的面前,声音清朗如月,眼中落入灿烂的星光。

从那之后,他成了追光之人。他拼尽了全力,为了伸手就能触及到他的背影,为了再走一步就能与他并肩而行。

——对不起,我终究还是没能达到队长的高度。

他唇形微动,却已发不出声。

但这次,他用心尖血唤回了隼白,还变相阻止了一场战争。

所以这次,算他拯救了队长吧?

眼前黑斑闪烁光影跳跃,透过模糊的视野,他看到了隼白惊愕的神情,以及冲自己伸出的手。

有如初见。

无论对于小黑,还是白来说,这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思绪渐渐远去,他感到了来自天空彼端的呼唤。那会是一个没有战火再无烦忧的极乐世界,就如他所期冀的那般。

早已脱手的阳剑铮鸣连连,似远似近地传来。天照的声音似乎在脑海中响起,但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万籁俱寂,太阳陷入沉眠。撕裂云翳的狂风悲鸣长啸,吹灭了最后的金红火苗,为即将降临的漫漫长夜送上虔诚的礼赞。

8.(后记)

——所以隼白到最后也没认出来白就是小黑?

——对。

——!!麻蛋千夜你别拦我!我一定要薅了那小鬼一头白毛!什么狗男人!!变了个样子就认不出来我家崽了!?这次我要把小黑带走,让他跟我去学剑道!

——所以你最后还是保护了他的灵魂。

——毕竟是我家的崽嘛~而且你不也全力压制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鬼魂吗。

——(轻笑)彼此彼此吧。这次是我有错在先,如果不保住那个小忍者,隼白这小子得知真相后绝对会把我砸了。

——(吸凉气)我觉得他做得出来,毕竟他可是大闹禁地的人,哇当时跟你的联系一断我差点吓死。

——你死不了的。

——喂喂你真的很没有幽默感诶,话说白毛混小子已经着手准备把小黑仔复活了?

——嗯,好像动用了损耗生命的禁术。

——……果然,跟你说的一样,是个看似冷静实则疯狂的家伙。完了完了我更舍不得把小黑仔给他了,我家崽这么天真善良一定会被荼毒的呜呜呜……

——(叹气)你放心好了,虽然有些偏激,但隼白对小黑是真心的。

——我对小黑仔也是真心的,四舍五入他就是我儿子,我儿子要被白猪蹄子拱了,我舍不得QAQ

——……再恶意卖萌就劈了你。

——来啊来啊我也好久没活动筋骨了——等会,我才发现这帮人的心真大诶!居然就把我们随随便便扔到一个小黑屋然后不管了!?

——你先看看身上的锁魂链再说话。

——嗯咳咳,不过也还好,毕竟已经好久没这样跟你坐在一起了。

——(轻笑)也是。

——不过这样一来,那块碎片就彻底变成小黑仔灵魂的一部分了……呜呜呜我舍不得我家崽啊!我和小黑仔的联系就这么断了!都是你的错!

——行,这锅我背。

——那你和白毛混小子呢?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你儿子。

——联系断了,碎片直接没了。

——千夜你好惨哈哈哈哈哈四舍五入就是你儿子不要你了啊哈哈哈哈——哇你想打架吗?

——乐意奉陪。

——(一阵沉默)……算了算了我可不想把剑里的炎阳之力放出来。好不容易武士和忍者又和平共处了,希望这次能长久些吧。

——如果是由他俩来领导忍者,那的确能如我们所愿。

——又要有几百年见不到你了吧。唉,不想整天靠数大金链子过日子……

——啧。

——唔!你干什么!?

——补下剑气的记号——这样不就能随时交流了吗?

——……太狡猾了!千夜你这混蛋!!

——嗯,你说得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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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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