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麟圣手

众弟子也陆陆续续都到了，很快巨大的扶摇广场就聚齐了所有的长老与弟子。

等我赶到时，姜曦已经站在玉带栏台前，底下是层层递落的青石长阶。他的身后还站着六名鲜丽女子。那六名女子容貌或俏或冷，生的都极其美好，她们临风而立，只着一层单薄纱衣，一眼瞧过去，皆是红裙如霞，眸如赤焰，帛带飘飞，眉宇间亦都有一簇火焰痕迹。

我登时就惊住了。

不止是我，几乎在场的每个人在看到那六名女子时，都是神情剧变。

我愣了好久，才嗓音微颤地喃喃道：“羽民仙使……她们，她们是朱雀仙境来的？”

朱雀仙境虽然名叫仙境,但里面所居的并非神仙，而是一种半仙半妖，血统混杂的异人。

他们是修真大陆上与仙人最相似的存在,又被称为“羽民”。

羽民世代远居于九华山迷阵之中,拥有自己的桃花源,显少插手人间事务。但他们体内毕竟不全是仙人的血,也有一半凡俗骨肉,因此也未能全然超脱，常会于修真界秩序动荡,岌岌可危时现身，以其强大灵力襄助凡人度过难关。

姜曦面色微沉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着：“羽民仙使将在所有的修真门派遴选出几名灵力天赋最为合适的人选，前往桃花源封闭修炼。”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羽民要选人带去桃花源仙境进行修炼？！

所有弟子的惊异中都生起了丛丛叠叠的兴奋，不论天赋如何，也都或多或少生出了些暗暗的期待。

待当羽民把所有人都选好，我不知打了多少个瞌睡了。柳清明必然在当选人之中，还有门派中其他的佼佼者。

忽然有一抹温柔的手，触上了我的额头。

“怎么了师妹，困了？”

面前是柳清明那张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脸庞，正冲我微微笑着。

“嗯…”我如捣葱般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欣喜：“结束啦。”

柳清明笑道：“是啊。”

去桃花源修炼仙术，是比求得神武更为难得的际遇，没有人会拒绝。又因为所炼仙术是为了抗御鬼界结界大规模的溃散，此为修仙者的担当，更没有人可以拒绝。

修行时间短则数月，长则三五年，均无定数。

羽民倒是并非不近人情，见岁末将至，特意说让他们好生过了除夕，之后再带他们前往九华山桃花源。

很快除夕来临。这是一年中最热闹悠闲的时刻，众弟子们贴着桃符，打扫着院子。

最重要的是今天不用辟谷，所谓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对于我来说就是耳旁风，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掌勺师傅从早忙碌到晚，准备着岁末的珍馐盛宴，寒鳞圣手也特地献上了几坛陈酿。寒麟圣手医术了得，这酿酒的手法也是不错。

晚上我早早离了席，抱着酒坛坐在青霜殿的屋顶上，看着天空中粲然的花火，这大殿顶上很少有人会上去，所以我完全不担心有人会过来。

遥远处，是弟子所居之地的温暖灯火，传来欢声笑语的声音。

可是不知为何，心口很闷。

我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知有人过来了。

我舒展眼帘, 抬起目光，正看到夜空中星河灿烂,银霜花火点点散落，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落在此处。那男子戴着面纱帽笠，露一双眼，静静地凝视着我。

突然被人打扰，我有些不悦，但我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圣手前辈不在扶摇殿待着，怎么有心情来这僻静之处？”

来人正是寒麟圣手华碧楠，是姜曦废了好大劲才请过来的医师，听闻他脸部有疾，经常带着一个面纱帽笠遮掩，无人知晓他本来面目。不知是真是假，可能能人异士都有这个怪癖吧。

华碧楠轻笑，反问道：“那你又为何不在宴会上待着呢？”

然后自顾自的坐在了离我不远处，我一时语噎，便只能脸红脖子粗地憋出一句蛮不讲理的话—

“要你管。”

而后别扭的撇过头不去看他，华碧楠倒也不恼，看着我手里的酒坛。

“不请我喝点？”

我有点方：“嗯？”

只见他从宽大的青碧色真丝袍袖下伸出一只洁白细腻的手，我想拒绝的话也被堵在喉头说不出来，然后将酒坛放到他手中。

华碧楠接过去喝了一口，撩开面纱的时候也没避开我，但也只是一瞬间，我看到他露出尖尖的下巴，色泽甜蜜的嘴唇，还有一管弧度柔和的鼻梁。

“酒不错。”华碧楠说。

“您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本来我想说的是他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但想了一番觉得不恰当。

“有心事？”华碧楠又问。

我叹了口气，说道：“也没啥，只是师兄他们要去桃花源试炼，没有个一年半载，想必也回不来，少了他们，总归有些不适应。”

“我看倒不是。”

他一言道破我，我也没不装了，与他解释：“我只是在想，我怎么样才能和师兄他们一样厉害，你别看姜夜沉整日里骂我废物啥的，虽然我表面上嘻嘻哈哈的，但是我心里还是挺在意的，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

我越说越没底气，下意识的去华碧楠的反应，他没再说话，只看着天边的烟花开了，长夜漫漫，落英缤纷。

华碧楠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原来你是在忧心这个啊，怎么说呢？人各有志，药蛊之道你不擅长，可以学别的嘛？比如防御，攻伐，结界之术，我记得你不是擅长短兵刃吗？”

“可是义父希望我能专心研究药宗，不喜欢让我去学那些。”我垂着头看自己挂在腰间绣兰草的蜜合色乾坤袋。

华碧楠仰头又灌了口酒，清冽而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你要想啊，你本就不擅长疗愈，何必把精力全部放在上面呢，再者你如今年龄尚小，多学些东西，总归是好的。”

经过他的一番梳理，我的思绪渐渐开拓，朝他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圣手前辈。”

天空又炸开了一朵又一朵好看的烟花，我看着满天的璀璨，内心不禁泛起一丝悸动。

“好美！”

华碧楠看着面前被烟火照亮的侧颜，仿佛能从她清澈的眼眸里看到星辰流转，一时竟移不开眼了。

喃喃道：“嗯…是很美。”

那夜火树银花不夜天爆竹声响,空气中都弥漫起了一层薄薄的硝烟味。

“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们竟然会在一起守岁诶。”

说着我转头去看他，只见华碧楠仰头望着天，看不出他的神情，淡淡“嗯”了一声。

华碧楠话不多，我是个话唠闲不住，自来熟，就这样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