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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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延姬袁公子气恼什么？我还要多亏你，将他们全都引了进来，不枉我费尽心力从田朔手下保住你的性命。

虞姝王延姬！你是王延姬！

一名秀致端庄的华服少妇缓缓出现在小石窗后，容貌淡然清丽，正是数年未见的王延姬，已故楼家二公子楼犇之妻。

王延姬拍了拍手，忽的殿宇左侧的顶上一空，从上面掉下来了好多好多好多的尸体，都堆成了尸山，散发着尸体的腐臭味。

袁慎他们是……

袁慎的瞳孔微微放大，拖着沉重的铁链往尸山那边走去，看着其中有些熟悉的面庞，刷的一下眼睛里就流出了眼泪。

这近两百人的尸体，都是他带来的两百精兵。

袁慎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你们……

王延姬的笑容越发得意，几名侍卫尚不明白，虞姝一时呆若木鸡，霍不疑飞快的思索逃生之法，然后回头向梁邱飞使了个眼色。

王延姬这些尸体是送给你们的见面礼，请笑纳。

袁慎听到这话，从尸山后走出来，胸口气血翻滚。

袁慎王延姬！这些，所有一切，你筹划了多久？

王延姬就从亡夫楼子唯自刎那刻起……我忍辱负重，不惜嫁给李阔这个莽夫，就为了等到今天！

虞姝有些不敢相信的踉跄了几步，她从前和王延姬交情并不深，但觉得她一个温和之人，四年前楼家出事，楼犇犯下大错身死之后，王延姬就从都城消失了，没想到是在背地里谋划报仇的事情。

虞姝为了给楼犇报仇，你勾结公孙宪，还嫁给…嫁给李阔……

虞姝对了，还有骆家主，你当时想杀的不是他们一行人吧，你想杀的是我对吗？

袁慎当年亲自调查审问楼犇的是我，给楼犇定罪的也是我，和阿姝毫不相干！

袁慎狼狈的走了上前说着，王延姬双目赤红，厉声道。

王延姬你敢说与她毫无相干？我的子唯才华横溢，可恨楼太仆夫妇处处压制他，他迫不得已，铤而走险，可袁慎却不肯放过他！就连当时还在西北的霍不疑也要写信过来让陛下严惩子唯！他是被你们害死的！

霍不疑楼犇勾结叛党，欺君罔上，本就按罪该死，要审查的是袁慎要严惩的是我，的确与阿姝不相干。

趁着王延姬闭上眼睛满脸痛苦的时候，霍不疑趁机往侧面踉跄数步，离开王延姬的视线范围，然后迅速将腰囊交给刚躲到柱后的梁邱飞，仅仅一瞬，他又站回到虞姝的身边。

其余侍卫恍若未见，而袁慎忙着气急败坏，是真的没注意到，只有虞姝抬起眼眸和霍不疑对视了一眼。

刚才霍不疑给梁邱飞的东西是火雷。

袁慎楼犇勾结逆党，欺君罔上，死有余辜！你当真为了这么一个人谋害朝廷命官和郡主吗？

王延姬我不管！子唯他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他是我最最心爱的人，是我的血肉，是我的命……你们害死了他，让我生不如死，今日我要杀了你们，给我的子唯陪葬！

袁慎你，你……不可理喻！

袁慎气的唇颤气结，他不过是按律法行事，可楼犇在牢里是自杀的，袁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与‘情深似海至死不渝’的人犯冲！

虞姝微微皱着眉头，她明白此时需要拖延时间。

虞姝我很疑惑，楼犇有才能有学识，为何要铤而走险勾结公孙宪企图谋反？

王延姬你懂什么？！子唯心高气傲，苦于楼太仆压迫，无法施展手段才华，这才铤而走险，想在江湖上谋得一席之地！

王延姬从我开始谋划复仇的这一天起，我就不在乎什么朝廷律法了，今日你们必死无疑！

这时霍不疑等人都闻到一股淡淡火油味，循着气味去找，发觉殿宇东北部的穹顶上，倒悬着一座小小的玄武雕像，不知何时它口中露出个拇指大的小口子，缓缓流出浓稠的黑色液体。

虞姝你想烧死我们？！

王延姬我都说了，今日你们三人在我手中，任我杀剐……不如我发个慈悲吧……

王延姬清河郡主，你们三人中我愿意放出一个，你说……我放谁好呢？

王延姬说完忽的自顾自笑了起来，笑得很疯狂，在宽阔的殿宇里显得阴森恐怖。

虞姝你若放掉的是我，子晟和阿慎必然高兴，你若放掉子晟，我必然高兴，你若放掉阿慎，那我与子晟共赴黄泉，随便你吧。

虞姝非常冷静，并没有被这个问题给困难到，反而内心非常的清醒，如果必须有一个人要死才能换取平安，那么她希望是她自己。

王延姬一计不成，面罩寒霜，忽的看向了旁边狼狈的袁慎，她笑了笑又说道。

王延姬好，那我换个人问……袁公子，若我要你杀一人，换取另两个人活命，你会选谁？

袁慎自然是我自刎，让他们二人活命。

王延姬郡主都和你退婚了，你还这样护着她，还想着让她们二人双宿双飞，你真是大度啊……

袁慎多谢夸奖。

袁慎毫不客气的说着，王延姬玩味的笑容看向了霍不疑，霍不疑似乎猜到她也要问他，连忙赶在她前面说道。

霍不疑你不必问我，只要阿姝能活，我死或者谁死都无所谓。

王延姬你们转眼就要死在此处了，还以为能出的去吗？尽管互诉衷肠吧，不然就要等到下辈子了。

霍不疑我们进来那条通道虽被堵住了，可是既然你能下来，自然可走之路……我说不错吧王夫人，通道就在你身后！

王延姬一怔，回头看了一眼那石墙，内心一慌忽的又放下心来，冷笑道。

王延姬有出口又怎么样？你们有本事躲得过烈火吗？

霍不疑你难道没看见炸药火器吗？就是今日炸开你家屋堡的东西。

王延姬别吓唬我了，我就是知道那火药的威力，才将你们诱来第二层地宫。这样小的地方，你们一旦使用那种火器，巨大的炸裂作用，你们也会死的！

霍不疑那还要多谢你送的见面礼啊，特意将袁氏部曲的尸首丢在这里恶心我们，可他们的尸首会让你计划全盘皆输。

王延姬你什么意思！！！

霍不疑懒得再理她，紧紧的拉住身旁虞姝的手臂，身旁的侍卫也拉住了袁慎的手臂，朝着躲在宫柱后的梁邱飞看了一眼。

梁邱飞少主公，我这就点引线！

王延姬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赶紧退开几步，朝身边人疯狂大喊。

王延姬你们快点火啊！快点火！

可王延姬的手下还没来得及点火，说时迟那时快，梁邱飞用火折子点燃长长的引线，霍不疑拉起虞姝，梁邱飞抓着袁慎，四人迅速躲到其余几名侍卫适才搭好的尸坑后。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地上蔓延火油冒起冲天灼热的金红色火焰，只听一声轰天巨响，被梁邱飞放了火雷打的那面石墙轰然倒塌，整个殿宇都受到了波及。

近两百具尸首挡在前面，大家除了耳膜有些吵的难受之外，身体并未受到什么冲击。

然而逃跑不及的王延姬和她的几个手下却被炸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火雷的作用，穹顶不断落下石块，石壁豁开裂缝，众人从尸体堆里面爬了出来，奋力向炸开的石墙跑去，霍不疑紧紧抱起虞姝，梁邱飞和侍卫扶着拖着铁链袁慎。

石墙后面果然有路，是通向后面的地道，霍不疑将怀里的虞姝小心的放下，前去查看地道的安全，确认无误之后才下令让大家走地道逃生。

侍卫带着袁慎先走了进去，霍不疑想带着虞姝一起，却见她站在一堆巨大的落石时，霍不疑跟了上去，他看见被压在巨石下面奄奄一息的王延姬。

霍不疑她的胸腔已经被巨石砸碎，双腿皆断，救不了了……

王延姬伸手将自己脸上的灰土石子拍去，眼底皆是疯狂，张牙舞爪的伸着手。

王延姬镜子！我的镜子！我求你们给我！

虞姝缓缓上去从旁边碎石里面找出了一块缺了一角的小巧的银镜，快速的塞到王延姬手中，王延姬如获至宝，紧紧握着镜子满脸疯狂，手指的献血都染红了镜面。

王延姬子唯…子唯……

虞姝这应当……应当是楼犇给她的定情信物。

虞姝有些不忍的别过头，这个时候梁邱飞扶完袁慎出去，过来扶虞姝出去，霍不疑就让他们先出去了。

看着癫狂的即将要死的女子，霍不疑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

霍不疑楼子唯是劳中是自缢的，当时我已经修书陛下念及楼家建朝之功，流放边疆免他一死，只是他当时心已死，当天晚上就自缢了。

霍不疑你对他情深一片，生死可付，可楼子唯并非如此，他计谋败露，不愿回去和你过那种苦日子，心灰意冷于是自缢……

王延姬你住嘴，住嘴住嘴，子唯不是那样的人！

王延姬你、你也有脸说我的子唯，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了！你五年前是怎么对虞姝的，我都查的清清楚楚！

王延姬一只手捏紧镜子一只手撑在地面咬牙切齿的说着，不断有鲜血从她嘴角涌出。

王延姬你屠杀凌家满门报仇雪恨，自己是对天无愧了，可有想过那还有几日就要和你成婚的虞姝？！

王延姬当年多少人看着她的笑话！也就袁慎敢顶着全天下的嘲笑去向她提亲！如果不是陛下又封了她为郡主，如果不是从前的宣后和当今越后护着，你觉得她还能活到你回来的那一天吗？！

霍不疑这些我都知道……

霍不疑说着，王延姬忽的顿在了原地，那原本要跟在梁邱飞一起进地道的虞姝，也停在了原地。

霍不疑看向虞姝的背影，又好像是在看着远方。

霍不疑我早就后悔了。

霍不疑那天晚上在悬崖，我将她从马上抛出去时，我就后悔了……我将她抱在怀里，她流着泪让我不要碰她的时候，我后悔了。

霍不疑我流放西北，无数风霜苦寒的冷夜，只要想起她，我就更悔了。

霍不疑再后来我回到都城，听他阿父说在我离开都城的那个冬天她差点病死的时候，我一遍一遍的后悔……

霍不疑执着的说着，语气平静，一句句却是心扉之言，不知是说给王延姬听，还是说给虞姝听的，更或许是说给自己听的。

霍不疑我这辈子罪无可恕，只能用一生还她了。

他说罢，就转向那背对着他的虞姝的方向，飞身跃起几大步，迅速追赶上去。

虞姝回头，正好被霍不疑抱了个满怀，鼻尖都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王延姬摇摇头一言不发，紧紧闭着眼睛将银镜贴在心口，毫无生气的倒在碎石上静静等待自己的最后时刻。

霍不疑我们走！

漫天碎石如雨点落下，梁邱飞在最前面，霍不疑抱着虞姝，三个人及时逃入地道。

只那一霎的功夫，那崇尚宏伟的地宫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王延姬也被埋没在了其中，在冰冷的巨石之下，怀抱着那对她而言最重要的银镜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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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这段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