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不能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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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宫内.

就在刚刚，虞姝听说凌不疑已经被抬了回来，如今正在文帝寑宫里养伤。

宣后三皇子已经找到了十六年前凌益通敌叛国的证据。”

宣后从外头走进来说道，翟媪提着食盒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身后，宣后坐在了虞姝的对面，看着她这两日消瘦的脸庞未免有些心疼。

随即让翟媪把食盒里的糖糕拿了出来。

宣后“你今日都没吃些东西，这怎么行，我让人备了你爱吃的糖糕…”

宣后“别担心，如今证据已有，弑父之罪倒也不是重责。”

虞姝“那他私调太子兵卒的事情呢？”

宣后“如今朝臣也揪着这件事不放，太子……则是被禁足在了东宫。”

虞姝一怔，她知道凌不疑私自调走了太子的兵，让军心动荡。

此事虽然是凌不疑做的，但是太子也会被连累，中宫无能储君不保，凌不疑这次也是害苦了宣后和太子。

一想到宣后平日对她那么好，虞姝心里就越发的愧疚。

虞姝“皇后娘娘，他私调军队，害苦了您和太子殿下！我却还替他在陛下跟前分辨……”

宣后“我自小尝尽了受人摆布的滋味一让你温顺忍让，你就得温顺忍让，他们男人在外面行事，哪里由着女子左右，阿姝，我不怨你。”

宣后苦笑着说道，这个皇后她也当了许多年了，或许真的是她没有福分，也该还给越妃了。

虞姝眼眶湿润，默默的低下头拿着糖糕一口一口的吃着。

宣后“子晟他在陛下寑宫里养伤，你不去看看吗？”

虞姝闻言，咀嚼的动作一滞眼眶微红，宣后见她这副模样，连忙担忧的问道。

宣后“阿姝，你和子晟……”

虞姝“他抛下我了，娘娘……我与他不日就要大婚了，可他什么都没有对我说，抱着舍弃自己生命的决心去复仇时，他可曾有想过我？”

虞姝“我并非贪生怕死之徒，我宁愿离开好不容易得来的阿父阿母，也要和他共进退同生死，可他没有将我也放在这样的位置上……”

宣后“子晟定是有苦衷的，陛下让你我二人前去瞧瞧，就去听听子晟是怎么说的可好？”

宣后轻声说道，虞姝沉默了片刻，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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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姝坐着宣后的凤撵到了文帝的寑宫，今夜的皇宫似乎格外肃穆安静，宫婢和宦官无声的穿梭往来，没有表情，没有声音。

寑宫里弥漫着浓浓的药气，外殿还聚着一大群侍医，等待随时召唤。

她们并未从正殿大门进去，而是从偏殿绕路，来到一间精致静谧的内室，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是以落足无声。

这间内室挂了一幅巨大的落地帘子，重重叠叠的厚重锦缎，足以将里外隔开。

宣后领着虞姝坐在了锦帘前，顺着锦帘之间的一道缝隙，可以让她们看见外间的情形。

隔着一道锦帘，虞姝看到那人的身影。

凌不疑跪坐在三皇子身旁，他内穿白色的绫缎中衣，襟口松松的露出胸膛，上面缠着透血的绷带，面容清瘦苍白。

文帝坐在上首，脸上不似往常的笑容，也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神色凄怆。

文帝“阿狰，你父亲临终前有没有说什么？当即就毙命了吗？就没有留下什么遗言吗？”

霍不疑此时已然麻木，眼前闪过他的阿父倒在他面前的情形，他那个时候还下，却也知道，他那艰难却又和睦美好多的童年已经结束了。

霍不疑“那时我们已被围困很久了，城内什么都缺，那日晌午，阿狸拿了两枚杏子来炫耀，说要换了我的衣裳出去玩，我已经许久没吃到新鲜果子了，便答应了他。”

文帝胸口隐隐作痛，霍氏本是富甲一方，但霍翀的幼子竟连个杏子都馋，可见当时的情况是有多不好。

文帝想到义兄霍翀临行前的模样不免心痛，他宁愿不平定天下，也不愿痛失义兄。

霍不疑“我和阿狸生的很像，他穿着我的衣裳去演武场玩耍了。我想到阿母说阿父也爱吃杏子，就偷跑进阿父的书房将杏子放到他桌上，谁知刚放好就听见外头有人声。我就钻到书架后面躲着去了。”

霍不疑“进来的是阿父和凌益，阿父前日在城头上受了伤，伤势不轻，我看见凌益站在阿父背后，一针针的缝合父亲的创伤，然后凌益从袖中拿出了一柄匕首，割断父亲的喉咙，我只能捂着喉咙看着，看着阿父倒在了血泊中。”

听到这里文帝已经泣不成声，他只以为霍翀是死于战乱，不成想是被小人暗算了去。

霍不疑“凌益割走了父亲的头颅，藏在怀中溜走了，走前还在书房放了把火。我躲在暗阁中，以为要被烧死了，好在那几天阴雨潮湿，我只是被烟火熏晕过去，醒来已是黑夜，外面尸横遍野……”

霍不疑“姑母带着我从城里逃出去时，我看见阿父的头颅被插在城墙上，一旁还有穿着我衣裳的阿狸，姑母也看见后痛哭了一场…”

文帝心潮起伏，义兄死的凄惨，霍家满门英烈，一时思索对霍不疑后续处置，他是一国之君，心中再悲痛再对霍家有诸多愧疚，可对朝臣自然得有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但他也要保证霍不疑的前程，在护着霍不疑这件事的立场上，他不再是一位君主，还是一位对他心有愧疚，想要尽力补偿，把他当亲生儿子疼爱了数年的普通人。

在下，他要给朝臣一个交代，在上，他要不负义兄英灵。

三皇子“儿臣知道父仁慈，可是凌氏兄弟着实可恶，非族诛不足以告慰英烈！子晟屠之甚好！”

文帝“凌家罪不可赦，可你也不能轻饶！昨夜子晟私调军队为的不是他自己吧，你们两个小畜生，这些年来装的倒像，原来早有勾结！”

霍不疑“陛下，臣与三殿下的确早有来往，但臣敢指天发誓，前夜之事三殿下是断然不知情的……”

霍不疑苦笑着说道，说到底他还是存了一份私心，储君实在优柔寡断不堪重任。

文帝“子晟你说……你这样对得起后与太子么？你知道今天早上有多少大臣上奏书斥责太子无能吗？！”

文帝皱着眉头说道，看了看三皇子又看看凌不疑，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看下了一边的锦帘。

是他去请人将宣后和虞姝叫来的，按理说早该来了，还不出现，定然是在锦帘后面躲着听着呢。

三皇子“儿臣敢以命起誓，这些年来从不曾施加太子一指！只是朝臣上奏东宫无能并非假事，楼经和王淳一个伪君子一个真小人，除了谄媚讨好无半点用处，偏太子信重他们，委以重任，如此盲信族亲好友，视职位责任于不顾，乃非储君之貌！”

霍不疑“三殿下说的不无道理，臣早些时候便暗示过陛下，太子殿下难当其任，行事优柔寡断，不善钻营，不适为储……”

宣后“说得好。”

宣后从那锦帘后面走了上来，三皇子和霍不疑皆是低着脑袋，文帝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宣后，虽说三皇子和霍不疑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宣后何其无辜，要当面听着旁人说她亲生儿子的不是。

宣后“老三和子晟说的句句在理，太子庸碌无能，老三有宏图大志，我则是教养不当，慈母多败儿，是太子无能，也是我中宫失德……”

文帝“神谙……”

文帝有些担忧的轻声唤道，宣后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看着霍不疑眼底的情绪复杂。

宣后“你八岁进宫养在我膝下，我亦待你不薄，太子国事无能军事不通，可对你也是掏心掏肺的好，甚至在你出了这样的事情后，被禁足东宫还想为你前后周旋，替你脱罪……”

宣后“可我也理解你为了江山社稷必须如此，但你真的要舍弃所有的情意吗？”

霍不疑跪在宣后面前，消瘦的脸庞坚毅，眼眸认真，抬手作揖一字一句道。

霍不疑“臣自知对不住娘娘和太子，坠崖之时臣也没指望活着回来，如今臣愿以死谢罪！”

宣后“我说的不是我也不是太子！而是阿姝！你这样可对得起她！”

霍不疑一怔，三皇子也木讷的说不出话来，霍不疑脸上少许的血色也褪的干干净净，嘴唇微颤，无法言语。

宣后已经是忍耐的泪水，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说道。

宣后“子晟，我问你……从你奔赴凌家别院，私自调兵开始，你是不是就已经舍弃了阿姝？”

霍不疑“人生在世，哪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我身负血海深仇不得不报，纵然是心知对不住，也只好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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