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窒36

一开始的时候，水清璃担忧、焦虑、不解，除了默默跟着月上锦，他什么也做不了。

即便迷雾重重，他也不想就此离开去调查。

他得陪着他的少年，即便对方不知道他的存在。

可是，雪实在是太大了。

没有风声。

没有人音。

甚至没有少年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除了落雪微弱的簌簌声外，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月上锦此刻已经被大雪埋葬，没了生命，没了灵魂。

水清璃突然觉得很难过，难过得他快哭了。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看他单薄瘦削的身形，看他苍白病弱的脸庞，看他黯淡无光的眼睛。

一瞬间，似乎就连满天落雪都是苦的，涩的，是悲哀缱绻的。

水清璃恍惚间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他是水清璃，是那个喜欢月上锦的水清璃。

可他也是水王子，是那个欣赏王默，与之暧昧的水王子。

梦里世界呆久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叫他如何分清？

况且，这些梦境是月上锦造就的，似乎就是月上锦经历过的世界，是他的切身体会，是他的难堪过往。

水清璃不明白月上锦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要报复他吗？

报复他没把人认出，报复他冷漠无情……

可是，这样子揭开自己血淋淋的伤疤，最痛苦的不是月上锦自己吗？

若这不是报复，是其他用意——比如想借此机会剖白自己，不留余地；比如想告知他有关叶罗丽的剧情，有关世界的真相……

可是，月上锦有很多方法来实现这些目的，完全没必要像现在这样。

有时候，水清璃感觉自己面对的，看到的只是梦境塑造的月上锦。

可有的时候，他又感觉自己面前的正是他认识交往的那个活生生的月上锦。

处处矛盾。

处处疑虑。

而且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冷静回想来的震撼。

他以为月上锦面对如此人间炼狱会难过，会惊慌，会悔恨，会焦虑，会疑惑……

来之前，他设想过对方每一种反应，考虑过他要如何安抚保护少年。

但他独独没有考虑到眼下对方摸不着他、看不到他、听不见他的情况。

也独独没有考虑过月上锦的反应竟然是没有反应？！

为什么会没有反应？

按照月上锦之前的反应来看，他明明完好融入了世界，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生活着。

少年最多能得知叶罗丽剧情，能看到世界有问题，就如此时的他自己一样。

可是，少年对此竟然没有反应？

天是蓝的，雪是白的，一切似乎都是干干净净的。

只是，随着大雪覆盖世界，天地一色之后，水清璃渐渐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在完全失明之际，他模模糊糊想到：

水清璃（水王子）【这大概就是人类说的雪盲症吧？】

水清璃（水王子）【不知道阿锦感觉怎么样？】

水清璃（水王子）【有没有像我这样失明……不过，我是仙境精灵，按理来说我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才对……】

一片黑暗里，思维渐渐僵滞，就连意识也开始沉眠。

……

颜爵（灵犀阁司仪）水清璃！！！！！

颜爵（灵犀阁司仪）阿冰可是你妹妹！！！

颜爵（灵犀阁司仪）你为什么不在？！！！！

颜爵（灵犀阁司仪）你为什么要这个时候离开？！！

颜爵（灵犀阁司仪）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阿冰她……她也不会……

颜爵（灵犀阁司仪）水清璃！你既然不想要阿冰这个妹妹，那就从一开始就该远离她！！！

吵醒水清璃的是颜爵的怒吼和失望。

他恍恍惚惚，还未彻底清醒。

水清璃（水王子）【这是…颜爵的声音……】

水清璃（水王子）【……发生了什么？】

水清璃（水王子）【阿冰她…她怎么了？】

水清璃（水王子）【是反噬加重了吗？】

睁眼的刹那，只见失魂落魄的颜爵痛苦地跪在地上，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握着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蓝色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