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六死了，顶着日本鬼子的身份被埋在乱坟岗，莲儿再伤心也不敢在人前伤心，每日深夜都是泪湿枕头。
靖老头也知道四莲是为杨六伤心，有时半夜都会听到四娘呜呜地哭声，大龙一锄头断了四娘所有的希望，同时也把自己家置于灭门的境地，想去责备抱怨大龙，也是于事无补。
从那事以后，四娘沉默寡言，偶尔一句也是火药味儿十足，因此谁也不敢去招惹她。
连二娘的刻薄刁钻的巧嘴，也不敢轻易跟四娘呲毛，一家人都是跟四娘赔着笑脸，二娘也劝二龙安稳点，弟媳妇再年轻再漂亮也得过日子，虽然在靖老头三番五次催促下，仍然不敢太造次，白天看到四娘的情绪有所缓和，才敢有所行动。
但是当四娘恶语相向时二娘只会识趣离开，毕竟不是光彩的事，而且是个人命关天的大事，能不刺激就不刺激她四娘。
人生就是一个磨练的过程，在阳光下灿烂 ，在风雨中奔跑，在泪水中成长，拼搏中展望。
这一日，吃晚饭时，因为四娘和二娘多说几句，二龙就以为开染浆坊，心脏已狂跳不已，心想今晚又能进四娘房里。
从来晚上不洗身子的二龙，晚饭后用二娘的浴布把自己上上下下擦了两遍，感觉自己不臭了，等二娘睡熟以后蹑手蹑脚地进入四娘房中。
佯装着睡熟的四娘黑暗中看着二龙的一举一动，蹑手蹑脚，光着脚，轻轻地从四娘脚头爬上床，大马金跨地撑着身子，慢慢地爬了过来。
侧睡的四娘翻身仰卧，秋被搭在腹部，两条笔直白皙的美腿裸露在空气中，在二龙撑起的空间中，竟然穿着大裤头，在翻身时一条腿还踢了二龙命根一下，但不重，还能用。二龙吓得一动不动，静俟四娘睡熟，大气都不敢喘，静静地看着，看着，熟睡中的四娘更美，四条脚都有点酸，感觉快要撑不住时，四娘的微鼾声传来。
二龙激动地向四娘脸庞凑近，一张臭嘴直奔樱桃小嘴而来。
四娘佯装惊醒，但是却假意迎合，甫要接触的一瞬间，四娘说道：“六哥，你来了，我想你啊！嘴怎么这么臭啊！”
二龙如遭雷击，杨六虽然被搞死了，却是他靖家头上的一颗炸弹，虽然他靖家大门大户，但是都图安逸，征兵抽壮丁出了钱让外姓人去，于是陶家潘家李家左家谢家这些人家穷，都被抽得几个，而且只有杨家人都活得好好的，并且都成了头儿，所以如果不是大龙失手，正面他靖大龙借他十个胆也不敢与杨六正面交锋，打不过是小事，打赢了杨家有枪，如果三更半夜进庄，把他靖家灭了门，那不是太冤了吗？
听到四娘叫自己杨六，吓得立马萎缩了，努力镇定想提起性趣，也无济于事，最后悻悻然下床而去。
四娘看着二龙的背影冷声叫道：“是二哥啊？四龙叫你来播种怎么走了？我想给四龙留个根！四——龙——你看，二哥不肯，别怪我不给你留根啊？”
二龙听到四娘又提四龙，黑夜里感觉如芒扎背，一身冷汗如雨淋，直楞楞站在房门口，想走舍不得，正在矛盾着，突然四龙的声音响起：“二哥，我死得冤啊！我——好——孤——单——我——好——冤——啊——冤——啊——”声音如古墓里爬出的冤魂，凄凉悲惨，旷古悠长。
二龙如遇蛇蝎，匆匆逃入自己房中，整夜未听到二龙如雷的鼾声！
“跟我斗？用死人来恶心你，敲打你们，还想给你们留种，做梦！”
其实，吃晚饭时，四娘已发现了二龙的贪婪的目光，回房一直听着二娘房中动静，二龙的如雷鼾声一直没有响起，更坚定地自己的猜测。
笫二天，二龙病了，高烧不退，满口胡言乱语，一会四龙，一会杨六。
“四龙，四弟，你别怪我！去莲儿房中，是老头叫的，不要怪我！”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睡地打滚，一会儿拿着锄头撵人，又一会儿拿扁担撵鸡，拿着柳条抽牛，看到驴在交配，好险把公驴的玩艺儿割了，也幸亏大龙眼急手快。
自从二龙发疯癫，大龙一刻也不敢离开半步，生怕他胡言乱语把打死杨六的事说出去。
“大哥，杨六回来了，在四龙房里，去抓呀！”
每次走近四娘身边，四娘的一个冷冽的眼神，就会让二龙心肝俱颤，对着四娘就跪，叩头作揖。
二龙越这样，莲儿对杨六的思念更甚，常常梦里哭醒，多想如欧阳修《渔家傲》那样，近日门前溪水涨。郎船几度偷相访。船小难开红斗帐。无计向。合欢影里空惆怅。愿妾身为红菡萏。年年生在秋江上。重愿郎为花底浪。无隔障。随风逐雨长来往。
多希望在梦里杨六与自己相会，有时明明已向自己走来，当自己张开双臂拥抱他时，突然杨六飘开了，而且越飘越远，远的只剩下影子，最后连影子都沒有了，只剩下自己原地哭泣。
靖老头看到二龙这种情况，感觉越来越疯癫，而且庄上人都说大龙惹上脏东西，——中邪了。
靖老头一家决定请人驱邪，兵荒马乱的年代，游方道士一个也没有，大概是被抓了壮士，多少年没有来一个，附近也没有庙宇道观，只有山阳涟水和淮阴宝应这些县城周围才有，太远了，而且还得花费一大批钱，最后族长说：把韩四姐请来吧！她已经通灵，她这个喜奶奶(虔婆)很灵验！
靖老头靖老太一步一趋地到了韩家，请韩四姐的人家还不少。
靖老头捧上两个大洋才得以提前见到韩四姐。
韩四姐装模作样地闭着眼睛，听到“咕咚”“咕咚”“咕咚”六个响头后，韩四姐才睁开左眼，说道：“你家情况吗——”
“仙姐姐，小儿二龙整日疯疯癫癫，请您大发慈悲，救救他吧！”
“魔由心生，心正魔止，心正邪不侵，广结善缘，——”
一通模棱两可的话，说得靖老头靖老太心脏狂跳，太对了！
“请仙姐明示！”靖老头靖老太很虔诚，叩头说道。
“三天后，恶魔，邪魔，冤魂一齐来索命，需本仙亲自与他们商量，能否远离你儿，未可知，但是——”
“仙姐需要什么请明示！靖老儿无不照办！”靖老头靖老太叩头如捣蒜，惶恐不安地表决心。
许久不见韩四姐发声，偷偷地瞅了瞅，发觉韩四姐坐在那儿假寐。
许久许久，韩四姐突然大声喊道：“靖老儿，还我命来！”
“不怪我！不怪我！是大龙孽子作的孽，怎么报应在二龙身上？”只听“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响个不停，靖老头靖老太脑门叩肿了，叩出苞来，还在叩。
“助纣为虐同罪！”
“请仙姐作法？”
小心翼翼地奉上三个大洋，又轻轻地退回原地跪下。
“被冤魂缠身，需本仙亲自前往。冤魂满地跑，未知撞何鬼。若不与之通灵，怎知是何冤。”
“仙姐怎么安排？”
“三日后正午时，本仙姑进你家门，全家迎接，病儿居中就行！”
靖老头靖老太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临走时又送了几个铜钱给韩母，请教如何安排，韩母也就面授机宜，说说停停，靖老头又递上几个铜钱才知如何迎接。
第二天，靖老头就请了脚力，为了钱，让三龙也做脚力——抬轿子，本打算大龙也去的，但是大龙要跟着二龙，防止二龙乱跑胡言乱语，只有大龙管得了二龙，三龙去，都被打得哭爹叫娘。反而大龙一靠近就安稳多，不知道是大龙戻气重或者长兄的威严压制。
第三天一大早，三龙就把这些脚力请到家，酒烟供着还有两个铜钱，一大早就抬着轿子在靖家庄和韩家来回跑了三趟，以确保到靖老头家正午正时正刻，终于到了正式请韩四姐上轿，到了韩家，韩四姐也不矫作，大陆刺刺地上了轿，脚力幸不辱命，终于在午时正点，韩四姐下轿踏入靖家大门。
迎接韩四姐的是跪着的靖家一众老少，大龙压制着二龙在叩头。
只有四娘莲儿笑嘻嘻地看着韩四姐，韩四姐其实也就十七八岁，生得漂亮，但不是顶级漂亮，与丹凤眼柳叶眉琼鼻樱桃小嘴沒法比，两人是前后庄，韩四姐那时小，听说靖家庄来了个绝世美女，也曾偷偷来看过，自信心受到打击，也曾疯癫了一段时间，好了后说出张家孩子染什么病，她舀一碗水，吐口唾液，孩孑喝下就好了。李家男人走夜路遇鬼打墙，让家人去某地接，准确无误，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韩四姐成了喜奶奶(虔婆)的消息就传开了。
韩四姐对于四娘莲儿的不虔诚也不生气，只是用眼神暗示不要太明显，然后正眼也不看四娘。
坐在正门中间椅子上很久，只是闭目不语。
秋日的正午，太阳依然毒辣，一家人在不透风院孑中跪着，马上都汗流浃背。
而二龙身如筛糠，颤抖不己，身如火炭，却一滴汗珠沒有。突然，二龙狂跳而起，向内宅冲去，大叫道：“杨六，别找我！别找我！你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是大哥！是大哥！……”
大龙吓得面如土灰，在靖老头几次暗示下，才如梦方醒，追上二龙，一团布塞入二龙口中，钳制住二龙双手，二龙只有呜呜地摇头踢脚，试图挣脱大龙的钳制，无奈大龙的力气比他大，怎么也挣脱不了。
突然二龙不挣扎了，踢出去的脚举在空中，软软地瘫了下去。
“快抬入暗房！”韩四姐大声说道。
一家人手忙脚乱地把二龙抬进了暗房，说是暗房，其实就是一间房，把所有窗户都遮住，门上挂棉被，里边的设施依照吩咐安排。
“解铃还需系铃人，四娘与我一起进去，把你身上的魔逆一骈赶走，安心过日孑吗！”
四娘随着韩四姐进入暗房，韩四姐小声说：“去把二龙嘴里布拿了，别堵死了，想出气尽管出！”
四娘问道：“行吗？”
“不想出气就算！”
“啪啪啪啪啦啪啪啪”莲儿亳不犹豫地扇起巴掌。
而韩四姐对着棉被念道：“天灵灵，地灵灵，八方神通显神灵，此儿罪孽太深重，如有惩罚快快停，……”
四娘打累了，手打疼了，最后用脚踢，脚踢疼，又用手掐，手掐酸了，无力地坐在一方凳子上，打累了的四娘才借助微弱一支蜡光，看清楚暗室的布置，二龙躺在中间的地上，八个方向有八把椅子，是给八方神明坐的，而韩四姐则坐在门口的椅子，闭目口中念念有词。
四娘看到韩四姐装模作样的样子，忍了忍才没有笑出声，韩四姐看到四娘满面笑容，笑着走到四娘面前，“啪啪”一边一个大耳括子。
“你？”四娘暴怒，苦于这时手疼背疼脚软，还不了手！
“你想他们看出来吗？你只能哭！”
四娘不敢打韩四姐，回头一脚踢向二龙，正中鼻子，二龙的鼻子顿时血流不止。
韩四姐立马叫道：“好了！外边的人进来把人抬出去，八方神明已出了气，原谅他了！”
大龙，大娘，二娘，三娘，三龙一齐冲进来，打开窗户，扯掉门上的棉被，暗室立马通亮，众人一脸惊奇地看着二龙，再看看四娘，二龙满脸血迹，四娘面有掌印，都着急问韩四姐道：“怎么还没醒？”
“他在向神明忏悔自己的罪孽，快回来了！”
看到二龙满脸血迹，三娘一口没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好巧不巧全都吐在了二龙脸上，一家人全都捂着鼻子，想对这个童养媳丫环发难，大龙的手也举在半空想扇下来，三龙更是骂骂咧咧嘟囔着想骂想打，二龙的声音适时传来：“大哥，好好的天怎么下雨了？”
一家人哇地一声叫了起来：“好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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