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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杨三家断粮

这世间从来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存在无缘无故恨，女孩子选男人，要么图他帅、要么图他有钱，要么图他对自己好，要的就一分平淡的安全感。

男孩子找女人，也是同样的道理，要么图青春漂亮，要么图能力，要么考虑家世，哪怕就算是你认为的最纯洁的感情，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发生要么是感动，要么是冲动，完全什么都不图，那婚姻还有什么价值？自己一个人，简简单单，不是更开心。

毕竟在莲儿和四龙这场婚姻中，四龙贪图莲儿的美色固然在前，其实在这乱世中靖家大门大户，这个才是能让四娘活命的有力靠山，这才是四娘同意嫁给四龙的根本原因。

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命如纸薄，应有不屈之心。该继续的生活还是得继续，既然无力改变，那就不妨去享受。既然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亲人，更要好好地活下去，心中释然的莲儿，回家的步伐更有力。

回家的感觉真的让人觉得温馨和幸福，而很多时候幸福其实只是一杯茶水，几句贴心话和一丝由衷的笑容，就是那样简单。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观念，使得人们对四龙两人手挽手回家也就见怪不怪，倒是有人说当初陶老头两口子不是：“陶老头死的活该，如果还在世不就拆散了一对恩爱的鸳鸯了吗？”各种议论声传来。

感情这个东西，浓时感天动地，淡时历久弥香，浓淡总相宜这句话无疑作最好的注解。这个时候，安慰反而成了一种虚伪的代名词。

四龙这个时候最得意，千辛万苦终于抱的美人归，得偿所愿，尽是人生赢家，对媳妇好也是正常的。蜜月期男女感情最为浓情蜜意。

婚后的莲儿，除了过几天回老宅打扫外，拜祭父母，给父母弟弟上香，农闲时都会拉着四龙来，请四龙和她一起打扫老宅，时刻警醒自己，父母亲是被人残害的，此仇比天大，比海深。

冬天来了，大雪纷飞。冬至日四娘来给父母上香，正在叩拜时，“陶姐姐，我饿！”杨家大宝怯怯地声音传来，回头一看，十岁的大宝穿着单衣，一脚门外一脚门槛内，右手扶着门框，臂弯挽着破篮子，篮子中有一个破碗，手上还有血，莲儿一看这个样子，一把搂过大宝，双目流泪，连问大宝怎么了。

大宝说：”我和姐去讨饭，走过三免子家门口被三免子家狼狗追着咬，我大姐被狗咬伤了，衣服撕烂了，这手上的血是大姐腿上的，大姐叫我到这里弄一些香灰捂伤口。陶姐姐，我饿，我好饿！”大宝呜呜地哭着说。

“大宝，你别哭，姐姐这里有馒头，都拿回去给你大姐她们吃。”说着，莲儿把父母亲弟弟牌位前的供品全部放在大宝的篮子里，用破碗盛了半碗香灰，向父母牌位叩了三个头，领着大宝就向三木匠家走去。

冒着雪来到杨三木匠家一看，土墙四面漏风，破门摇摇欲坠，没裤子穿的六岁的二宝在灶堂后茅草里，把脚伸在灶堂草木灰里，三丫头、四丫头和杨三娘缩在床上单薄的棉被里，瑟瑟发抖。

看到这一家的境况，莲儿的眼泪夺眶而出。极力寻找大宝姐姐，原来大姐被狗咬了不敢进家门，捂着伤口躲在门外的草垛里，这时杨三娘才知道大闺女被狗咬了，挺着大肚子，和莲儿一起用香灰捂在伤口止血。杨三娘子追问十二岁的大闺女，被狗咬成这样你怎么不哭啊？大姐说：“我要是哭，大宝他们会全哭，越哭会越饿我不敢哭。”说着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杨三娘子一把搂过大闺女，哭着说道：“闺女，你太懂事？你懂事的太让我心疼。”

莲儿询问三哥怎么不在家，家中断粮怎么不知道。

“知道，去集上潘家讨工钱去了，前些日子潘家扳了一辆大马车，工钱没给，一大早就去了，肯定是有事耽搁了，一堆儿女他能不心疼。”杨三娘说道

“好吧，这里有几个馒头先分给他们吃点呢吧！哎！三婶你们家今年山芋胡萝卜收了不少啊，怎么就没吃的呢？”杨三娘子讪讪地笑着说：“一担山芋换一升米，就换了几升米，山芋没了，米也没了。”

莲儿斜视着眼睛说：“别人传三嫂不会过日子我还不信，现在终于知道了，三嫂你确实不会过日子，按照今年的这么多的山芋萝卜，给人家会过日子的人家够吃过了冬，吃到开春，你家倒好现在就断顿，大雪天讨没地方去讨，要没地方去要，你们这一家子这个冬天怎么过啊，叫我怎么说你呢，其实不该我这个晚辈说你……”

杨仨娘子突然大声说：“我会不会过日子跟你有半文钱关系？人家有大米吃，我家就不能吃吗？你这个扫把星！”

莲儿一下子惊呆了：原来在庄上人心目中我是个扫把星，克死父母还克死弟弟，连最亲近的杨家人都这么骂我，我有错吗？我一定查清楚凶手是谁，还我自已一个公道。莲儿掩面哭着离开杨家土坯房，脚下一滑，趴在了地上，沾了一身雪；大宝跑出去想扶，也滑倒在地上，莲儿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脸懵懵懂懂的姐弟俩在雪中瑟瑟发抖。

风雪夜归人，寒风凛冽，雪花飞舞。杨三娘子拖着沉重的身子，出门看了几遍杨三木匠，一次又一次失望，饥饿与寒冷已使大宝姐弟们身体僵硬，没办法烧水喝，热水给人带来温暖，使倦缩灶堂后大宝二宝大姐有了一点温暖，暂时抵挡了饥饿，大姐说：“喝了热水快睡觉，饿了又睡不着了。”姐弟三个蜷缩进草里，姐姐抱着两个弟弟，哄着他们，一个十二岁姐姐用她柔弱的身体为两个弟弟撑起一片天，给他们安全感，这就是长姐如母的伟大。

朦胧中，姐弟三个被父亲叫醒，每人一个熟山芋，大宝二宝三口两口吞了下去，姐姐小口小口咬着，看到大宝兄弟俩伸着舌头舔着嘴唇，又把自己一大半山芋伸出到两个弟弟嘴边，二宝咬了一口，大宝说：“大姐，你吃吧，我吃饱了。”

“大宝，你吃吧，姐姐是女孩吃不多，你们要长身体，饿伤了，长不高，快吃吧！”大宝二宝，一人一口，没几口就把大姐的手上山芋吃完了，大姐一手抱一个弟弟，哄着他们：“吃饱了睡吧！”

杨三木匠，看着一堆嗷嗷待哺的儿女，大着肚子的妻子，抽着早烟坐到天明，天未明家已亮，家徒四壁漏光墙。

穷人的日子最难熬，积雪己没膝，杨三木匠顶风冒雪不畏严寒又走了。

到了集镇上，行人匆匆向乡公馆赶去。很远就听到有人敲着铜锣大声吆喝着：“看一看，瞧一瞧，**举私通**，私通游击队，私藏枪支已被正法，今吊尸三日示众，但凡举报有通共嫌疑的，一经查实，赏三十个大洋，抓住**游击队的赏一百块大洋，抓住魏其武的赏一千大洋。”“咣咣咣咣。”

杨三木匠心中大惊，到乡公馆门前一看，**举被吊在门旁柱上，浑身血迹斑斑，已凝固，人已冻成冰棍。凝神看了一会儿，赶忙转身向张家而去，经过潘家时，进去把工钱拿了，转脸向张家急匆匆而去。

行进间，抬头看到靖乡长打着伞拄着文明棍一摇一摆迈着四方步走来。杨三木匠迎上去与靖乡长攀谈，询问**举那样穷那样老实的一个读书人，怎么会是**呢！

乡长说：“确实是**游击队在本乡的地下交通员的负责人，是在人举报的，据举报还藏了一枝枪，**这些人真是硬骨头，打死不招，被保乡团这些弟兄们失手打死了，这不，吊在那儿示众呢，唉，全是乡里乡亲谁能污谄他呢，没有确凿证报谁又去做这个亊呢。唉，三本匠你干什么去啊？”

“家里断粮，一堆孩子饿了一天，大闺女带她弟弟去讨饭又被廷香家的大狼狗咬了，你看这么大雪天，孩子出去讨饭不放心，我去那些老主顾那儿借点。”

“三木匠，我家有一辆马车坏了，等天放晴了，你给我家修好了，这一个铜钱算工钱，一定要去！过年我回去看，快过年了，大家的年货都没给我准备来呢，不送来，这个年我怎么过啊？”说着拄着文明棍场长而去。

杨三木匠看着靖乡长若有所思，匆匆忙忙向张家而去。夜晚时分，杨三木匠回家了，扛了一袋山芋回家，几个孩子高兴不得了，大宝拿到手就啃，啃了半天啃不动，冻的象铁棍怎么咬得动。

杨三娘问起工钱的事，杨三木匠说，“**举死了，我们几个出钱，把他尸首保下来，那么老实的一个读书人，被他们活活的打死，孤女寡母没钱安葬。我们又帮了一把把他安葬了，孤儿寡母怎么活啊？这个世道太乱了，**举被污陷打死。陶老头夫妻、仇老三都被陷害，被打死了。”杨三木匠只能说些明面上的话，很多话都不敢与妻儿言语。

“别光想着人家怎么活，我们家现在怎么活？”杨三娘责备着丈夫说，“还有两亩地，把卖了吧，买点粮食把冬天挨过去。春天就好了，我带大的去讨饭。”杨三娘说。

“不能卖了，再卖就没有收成，只能租三免子家和乡长家的田来种，他们的租金太高，收成好余一点，收成不好还要买粮食给租金，家里生活更没有希望。”杨三木匠语气坚决地说。

“老五的地不是闲荒在那儿，我们不如先种着吧？先种上庄稼，他逃走了，再说是死是活不知道，地不能荒，我们一家要生活的。他回家来，我们把地还给他不就好了吗，他要在家我们家这样断粮断炊还能接济我们一把呢？”杨三娘子商量着问道。

“老五的地你就别想了，地被三免子几人讹去了，说老五连累他们遭乡公馆罚钱，抵充了。几家人天天来闹，老大没办法，才把地给他们。”老两口商量来商量去无计可施，冬天木匠的活计也少，折东墙补西墙，借着再说。东家借西家借总算挨到春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