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轮回无门

“小朋友，我原谅你了。”朝南星戳了戳小团子惨白的小脸，一脸母爱泛滥。“你快去投胎吧，从古至今，人鬼殊途，这次是遇到我们，要是你运气不好被另外一个道士收了，还怎么谈来生，续前缘?”

邓远倚在病床边，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鬼。

明明这个朝南星说过，要是捉到这个小鬼，到时候，煎炒烹炸，十大酷刑都得让它试个遍……果然女人就是太心软，成不了气候。

小团子犹豫不决，嘴唇先张了张，像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亮了亮。可看到朝南星身旁倚着床站着，面无表情的邓远时。它回头飘到了天花板上，又变成了黑漆漆的影子。

它的声音很低沉，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

它道:“做人也好，做鬼也罢，于我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人时，我是普通人，鬼时，我是普通鬼，我死的早，没有做过什么好事。不出意料，我下辈子也是普通人，普通鬼。做着和我生前的事，等我成长，又死了，又变鬼，最后又去投胎，又重复上上辈子的情情爱爱，生生世世，永无止境。”

明明房间里吊着的是暖色调的顶灯，但烘托出来的气氛确是有点凄凉。

邓远听完小团子的独白，不赞同，但却语气温和，“小团子，虽然你可能快五十岁了，但你做为人的经历只有短短四五年。短短四五年连成年都不算，更别说一生；就算你做鬼有半生，也是个调皮捣蛋鬼，情情爱爱?生生世世?永无止境?你才多大？你就懂了?我哈哈哈哈……”

他话音一转，正色道:“我只觉得你需要一碗孟婆汤！”

小团子心里很委屈，朝南星看着也心疼。

直接抬手拍了邓远心口一巴掌，滔滔不绝道:“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欺负小朋友，丢不丢人啊？就算它实际年龄很大，但它经历的少，什么都不懂。我们慢慢教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打击它呢？……”

长长的医院走廊，每隔几米就亮着一盏圆灯。夜如墨色，这条长廊左右两侧关满了各种病人，有的疯、有的自闭、有的兴奋、有的要登基成王、有的是欧洲公主……他们被收集起来。白纸上写着，形容他们的。都是小丑……

“哒哒--”

一身白衣的护士手里拿着巡房打卡器，大步流星的往走廊尽头迈去。那长廊虽然点了灯，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很阴暗。走在里头，像是站在巨蛇的口腔里。

当她走近关朝南星的房间时，她听到朝南星的声音，似乎是在和某人交谈。但在观察窗看时。却只有朝南星一个人，站在床边夸夸其谈。

自言自语，又疯了一个。

小护士也没多想，转身离开继续工作巡房。

房里的邓远知道刚刚有人在看他们，所以给那个小护士施了一个障眼法。

对此，另外的一人一小鬼都没有察觉到这些。

“小姐姐，你别骂哥哥了。我投胎行吗？”小团子嘭得一下从黑影子变成白面团。

下来直接扑进朝南星怀里，说:“小姐姐，我投胎以后。你可一定要记得我。”

--邓远呢?

--直接是被忽视了。

邓远还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但手却破天荒的摸了摸他最讨厌的鬼灵一物。他揉了揉小团子的脸，故意激怒它道:“我就是要忘了你，你长得这么丑，记着你做梦会吓死的！”

这句话一出，小团子气的眼睛直接变成全黑瞳模式。

它满口大骂:“谁丑?谁丑了?你知道我活着的时候，我有多可爱吗？你就是嫉妒我青春永驻！”

朝南星横在两人中间，做和事佬。

“小团子，你快点投胎啊，到时候变成他的孩子整死他！”

--“谁要当他孩子?当我傻啊？”

--“去TM谁说我要娶妻生子了?”

一人一鬼异口同声道。

最后在朝南星强力捂住邓远那张该死的嘴后，这场人鬼闹剧终于消停了。

第二晚，凌晨一点。

邓远在朝南星病房里用朱砂画了往生阵。阵纹繁琐，邓远却是一气呵成。

又不知邓远从哪里掏出了把桃木剑，已经挑起一张燃起的黄符嘴里念念有词。

邓远念完咒语，看向了小团子。“小团子，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团子正跪坐在阵眼里，听到邓远的问题，便大声回答:“我叫许向阳！”

邓远正气凌然，窗外的月光洒满了他的半张脸，使他五官柔和了起来。

“亡灵有序，生死有别。”

“今遇一灵，名许向阳。”

“天地阴阳，生死有命。”

“今开此阵，拨乱反正。”

“急急如律令，历代先师赐下阵灵！”

那把光洁的桃木剑端，慢慢凝固出一颗葡萄大小的白色圆球。邓远挥舞一圈，剑指阵眼，口中大喝:“阵灵忘无忧，速来！”

白色圆球越来越大，最后从里面飞出一只白鸟，那鸟通体雪白，身上的羽毛根根分明，它展翅上腾，单爪立于往生阵之上，随着它的一声鸟鸣。阵眼龙卷风一样带动周围五个阵点，红色的阵纹流水般连接起阵点各处。

阵点爆发出红白相间的流光，阵灵穿梭其中。最后一身羽翼幻化成一名手持佛珠，身披袈裟的男子。

他剃发光头，额中间绘有双鸟朝阳图腾。眼睛是狭长是丹凤眼，嘴唇苍白，鼻梁高挺，持珠的手修长无暇，身披着的黑白袈裟无风自动。

他是往生阵阵灵的人型体，忘无忧。

灵体在阵灵录的记载中，是一只百灵鸟。被一得道高僧点化后，开了灵智。后来不知得了什么奇遇，化身阵灵。在灵气稀疏的现世，阵法需要大量的灵力，而阵灵就是灵力的始源，拥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但也并不能一劳久逸。

每位阵灵，只守护一阵，灵力也只能启动一阵。

而请灵者也是需要耗费自身灵力来维持阵法开启。所以就算阵灵有多好，一般修士都尽量不用。

忘无忧轻轻转动佛珠，缓慢开口:“往生阵阵灵，忘无忧在此。”

“借汝灵力，开启往生；许氏向阳，轮回再世。”邓远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铃铛，铃铛的声音很清脆，铃铛的纹路很奇特。像花但又不像花，图腾吧又没见过。是一种手与手交缠的纹路。

忘无忧点头，郑重向小团子许向阳行了个礼，便转动佛珠。“愿汝无忧。”

“往生阵启！”

“阵开！”

这两位几乎是同一秒开的口。

许向阳从没见过这么震撼的场面，阵灵融入法阵后，那些线条就像活过来一样。忘无忧鸟形体隐隐约约浮在阵眼中间。

朝南星觉得忘无忧好漂亮，是鸟是人都那么好看。

往生之门即刻开启。

“就是现在，许向阳。”许向阳浮在半空中仔细听着邓远要对它说的话。

没有什么，邓远依旧板着脸。说，“再见。”

“再见。”他也板着脸。

朝南星在地下看着，看到许向阳半只脚踏入往生之门时。大声对它喊，许向阳转了身。

她说，“我以后会给你烧钱的！还会给你烧老婆，儿子。还有爱派爱疯。就算你以后没有我，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它不想回答。

许向阳刚回过头，看着黑漆漆的圆洞。心想:轮回之门，也不过如此嘛。

可当他两脚迈入时，它却被一道无形的力推了出来。

许向阳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法阵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候停止运转。

随着阵灵忘无忧的消失，地上描绘的往生阵图，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朝南星着急地转来转去，一边转，一边说:“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小向阳不能进往生门啊？”

“邓大仙啊，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啊？”朝南星回头扒拉住邓远的胳膊。一脸期待。

许向阳则躲在角落，唉声叹气。没办法，没办法。做鬼是它的命，来生不是它的路。

而一旁的邓远起了个六爻卦。

一个龟壳里有三枚铜钱。

他双眼凝视着龟壳，双手拿龟壳摇动时。也是目不转睛，结果他一看完。

恍然大悟道:“小鬼，你的名字。不，不止名字，

你的一切，爸爸妈妈，还有身体……一切都被一只恶鬼给夺走了。所以，就算是轮回你也是无名鬼，也可以说你担了那恶鬼的命格，反正，按照一般情况，已经不能轮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