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曦消失在眼前的时候,他眼中的世界——所有的颜色,如同被拔掉了电源,骤然熄灭。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毫无生气的灰白。
唐奇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却像置身于一部古老的黑白电影。
红色的交通灯变成了深灰,绿色的树叶变成了浅灰,行人彩色的衣物变成了不同明度的灰。
世界好像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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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崩溃已经到了,可之后的问题也接踵而至。
唐奇首先怀疑是自己的视觉系统出了故障。
但经过一系列最精密的检查,眼科医生给出的结论是:“唐先生,你的眼睛非常健康,四色视觉功能完好。我们找不到任何器质性病变来解释你说的‘失色’现象。”
理性第一次失去了作用。
他也无法用科学解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他回到实验室,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却发现所有的图表、数据、色彩模型在他眼中都成了毫无意义的灰色符号。
他失去了对色彩的感知,也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周后,他从一个共同朋友那里得知,白曦正在整理并准备捐赠她所有的设计手稿和绘画工具。
他发疯似的赶到她的工作室外,从窗户看到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摸索着整理桌面上散落的图纸,她的动作缓慢而迟疑,脸上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悲伤与认命的神情。
那一刻,心脏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这是一种全新的、无法被数据化的体验,名为“心痛”。
那天晚上,唐奇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听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录音。
背景音里,白曦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白曦美,不只是用来‘看’的,更是用来‘感受’的。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思绪。
他瞬间明白了。
他的色彩感知,从来不是单纯的物理现象。
与白曦——她的情感、她的存在——深度绑定。她是激活他世界色彩的钥匙。
她的离去,不仅带走了他的色彩,也带走了他感知世界的意义。
他猛地站起身,在白板上飞快地写画。
一个疯狂的、前所未有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
他不再试图去“治好”她或者自己。
他要为她,也为自己,重新创造一个世界——一个即使没有视觉,也能被深刻感受的世界。
接下来的日子里,唐奇动用了自己所有的知识储备、技术资源和人际关系。
他不眠不休地工作,仿佛一个为爱痴狂的骑士,正在铸造一件独一无二的、献给他的公主的珍宝。
他分析了她所有设计稿中的纹理偏好;
他录制了自然界和城市里成千上万种声音;
他研究爱伦·坡作品中的意象,并尝试用气味来还原;
他利用3D打印技术,复刻她设计中复杂的结构;
他编写程序,将色彩信息转化为不同频率的振动或特定温度变化…
他成了一个诗人,只不过用的不是文字,而是科技与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