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臣妾给皇上请安”如懿之前还对他和和气气的，可是这几天噩梦不断，属实不想搭理他，行礼也有些敷衍。

弘历自然看出了她眼里的不耐烦，但还是上前扶她起来。

“嫔妾请皇上安”博容规规矩矩行了礼。

弘历满眼都是如懿，倒是没注意她旁边的人。如懿看他这不认识的样子，真觉得心累，选了人家进宫，结果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他那封号怎么定的。

“这是新进宫的端贵人”如懿解释到。

“富察氏？”弘历问道。

“回皇上，正是嫔妾”博容依旧有些紧张，声线抖了几分。

“你这么盯着博容干嘛，都被你吓到了”如懿看不得博容受委屈。

其实也不算受委屈，只是她现在看不惯他，只觉得他哪哪都是毛病。

“叫的这般亲切？朕记得她今日才进宫”

“臣妾与博容曾在江南是领里关系，经常一起玩耍。”

“哦？原来是幼时玩伴”弘历话里带着酸味，如懿不明白他怎么乱吃飞醋。

“皇上来延禧宫是有事吗？”如懿语气冷冷的。

弘历知道前几天立冬家宴的东珠让她想起了阿箬，或许不仅仅是阿箬，所以这两天一有功夫就来延禧宫 有时候也去慈宁宫碰碰运气。

博容看如懿对着皇上这般大胆，有些担心，不过她在后宫呆的时间比自己久，想来是有分寸的。

“没事就不能来了？”

最好别来，不过如懿还是没说出口。

“皇上不嫌我锋芒太利就好”

弘历日常无语瞬间。

“端贵人先退下吧，朕与娴妃有事相商”

“是，嫔妾告退。”

临走前，博容还看了一眼如懿。

“新入宫的嫔妃都如何？”

“高氏虽有几分傲气，但也算是娇俏可爱。博容更是个好相与的，那丰嘉氏性格温婉，与婉常在很是投机。”如懿认认真真的评价，有时还停顿思考，丝毫没有注意到弘历那黑的能滴出墨的脸色。

“你还真是不在意！”弘历拂袖而去，还没到门口又进来把手里的盒子放下，又气哄哄的走了。

如懿觉得他莫名其妙，上辈子又不是没选过秀，甚至还有寒香见……

如懿心下疑惑，打开那盒子，是那支玫瑰珠花，本来是七夕礼物才对，如懿不解，只让惢心收了起来。

“惢心，你去御膳房取些酒来”

“主儿，您这几日身子不适，还是不喝了吧。”

“喝醉了好入睡，快去”

廊下，如懿靠在美人榻上，独自饮着酒，好不快活。

只是，真的高兴吗？

惢心怕如懿像去年四月二十那日喝的酩酊大醉，一直叫着璟兕，还不让她去请皇上。所以刚刚她去拿酒的时候就去找了李玉，让皇上晚上来延禧宫一趟。

“姐姐，你别喝了，这几日你身子不适，本该滴酒不沾才是。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皇上也会心疼的。”

“他不会的，他才不会心疼我。”

“姐姐，我看的出来，皇上对你是有情的”海兰已经有些哽咽了。

“皇上对谁都有情，唯独对我，恐怕只有厌恶了”

如懿已经醉了，至少旁人看来确实如此。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现在有多清醒。闭上眼睛，喝着酒，眼前的一幕幕，像是在看话本。

“如懿！”弘历听李玉说如懿一个人在延禧宫喝酒，着急忙慌的赶过来。

“你们先退下吧”弘历吩咐一声，独自走向榻边。

“弘历哥哥”

弘历顿住了脚步，多久了，前前后后有四十年了，她都没这么叫过他。

丈夫有泪不轻弹，可是再怎么坚强，在她面前，总会变得脆弱。

“我在，我在”弘历上去搂住她，她好像真的醉了，脸颊都红了。

“我真的没带别人去过城墙”好像是怕他不信又补上一句“真的，最后那一天，我是自己去了那里。可是……可是我没力气，是容佩扶着我上去的，你放心，上了城墙，我就自己走了，走到我们的秘密基地。真的，你信我，好不好～”

看着她小心翼翼解释的样子，弘历只觉得浑身冰凉，如坠冰窖。是他的不信任，让她变成这副小心的样子。可如今也只能后悔了。

“青樱，我信你。弘历哥哥永远相信青樱妹妹。”弘历想替如懿擦干眼泪，可是那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擦不干净。

“弘历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太矫情了。重来一世，我不敢去城楼，不敢去如意馆，也不敢去漱芳斋，更听不得那曲墙头马上。”她喝酒喝的难受，顿了顿，继续道“前几日我经过翊坤宫，你知道么，我竟然觉得那里让我心安，青樱是不是很没出息？”弘历心疼的搂紧她，“不是的，青樱很坚强，是弘历哥哥让青樱伤心了，是弘历哥哥错了。”

“我老是做噩梦，我经常梦见璟兕、永璂、永琪、永璜，梦到他们一个个离我而去，连你也不要我了。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懿什么都没有……”

“阿玛走了，永璜、璟兕、永琪都不在了，我甚至连永璟的面都没见过。再后来……额娘也走了，你也不要我了。”如懿又拿起酒杯。

“别喝了，如懿，乖，我们不喝了，好不好”弘历捧着如懿的脸，像哄孩子一般哄着她。

“你早就不要我了，是不是？”

她并没有喝醉，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那些委屈，是怎么也说不完的。

看着她哭的红肿的眼睛，弘历只觉得心被揪的生疼。

“没有，我没有不要如懿。”

“那为什么如懿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啊？”

“我害死了凌云彻，也没能护住璟兕和永璟。你说我要是不念着与你的情分，不讲求善恶有报，生死无冤，早早的处置了卫燕婉，是不是他们就不会离开了？”

“可是……你不让我动卫燕婉，你不信我，你说她不会残害皇嗣，可是你却疑心”如懿太痛苦了，那些往事像一把把利刃，狠狠的刺入她的骨血，每一次梦魇都是拔出来再扎进去，她真的好痛，心痛，五脏六腑都在痛。

弘历看她哭的喘不上气，胸口起伏不定，连忙给她顺气，“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如懿，不说了好不好。是我不对，是我错了。”

半晌，她才吐出一句“疑心我害死……害死了永琪。所以……所以你才会让我带着那带有零陵香的镯子……为什么，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我真的好累……”她终于没了力气，睡了过去，也没能得到他的回答。

弘历依旧抱着她，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衫，他真的后悔了，很后悔。

怕她着凉，他为她擦干眼泪，抱着她进去歇下了。

他明白了，她不是不在意他，而是不敢面对他。终究是自己伤她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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