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17

待程始、萧元漪离开后，程少商当即卸了全身力气，软趴趴地趴在桌上，将脸埋进双臂里哀嚎不止。

“啊啊啊——我最讨厌这些扎堆的文字了。”

程少羽见她这副苦恼的模样，反倒笑了。她受身体连累，不得不做个文盲，但断断续续的靠自己的努力也识得些。

至于程少商，除了葛氏为了不让她学好而搞的小动作外，程少商自己也确实没什么向学的心思。

她更喜欢数学，对于创造制作有着无以伦比的兴趣，要是生在现代，一定是个理科生。

程少羽摇摇头，将书简摆弄好：“阿姊也莫要这般作态了，往日我让你多学你不肯，如今可算有得治你的人了。”

程少商撑起头，腮帮子鼓得老高，“妧妧，你是哪边的，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说风凉话呢！”

“我自然是你这边的，只是今日我要站在理这边了。阿姊，能读书习字是好事，你想想二叔母，为什么她要让姎姎姐苦读，却对于我们说读书不重要，要是不重要何苦让姎姎阿姊勤耕不辍。”

这些道理程少羽其实以前也说过大差不差的，只是大多点到即止，程少商未必心里不清楚，只是以前所有的心思与心眼子都留着与葛氏斗智斗勇。

都说衣食足而知荣辱，吃都吃不饱的人谈何精神追求，比如她，若不是为了给自己会医寻个出处，她也不想费心费力的挤时间识字，还要拐着弯儿从大夫那些偷师买医书，着实劳心劳力了些。

正是这样子，她以前粗浅的劝解只是因为看出她对于文学的不以为意而循环渐进的诱导而已，如今却是真心实意的要劝学了。

程少羽：“阿姊，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你呀也无需出口成章，学成个才女模样，识字只是一个让你通往更广大的世界的桥梁，为了让你学更多自己想学东西的工具，你不识字能学到的终归是皮毛，你若习了字就能翻看墨家著作，九章算术，能从无数先辈那里汲取到他们的无数宝贵经验，而不是只能从一些师傅那里偷师，还能将自己的理解也编著成册，传与同你一般喜欢格物致知的女娘……”

程少羽一番苦口婆心兼画饼，程少商没有说话，但看她动容的眼神表情程少羽就知道她听进去了。

程少羽微微松口气，听进去就好，程少商很聪明，只要她想学，愿意学就不怕她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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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少羽想，程少商和萧元漪这对母女许是天生的八字不合，她才刚哄得程少商好好学习，转眼间俩人又起了矛盾。

原因便是程少商骗得葛氏在大母面前发誓不生下儿子不搬离主屋，而后葛氏又得意洋洋的出卖了程少商，引得萧元漪又来告诫程少商“好自为之”。

程少羽也觉得有点心累了，阿父阿母才回来多久，可眨眼间这对母女已经交锋数次，次次皆不如意。

诚然程少商有很多缺点，但，没有人会喜欢别人贬低自己，还是原本应该很亲密却对自己生而不养的母亲。

程少羽难得有些恍惚，或许她不该操心程少商，因为她也是一样的人。

很多时候她并不觉得程少商的做法有问题，不管是上一世的程羽，还是这一世的程少羽，周遭的环境都告诉她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敌人变本加厉，自己越想越气。

她对于葛氏与大母也不是不恨的， 不过是心思藏的深罢了。

很多次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理智与疯狂都在脑海里交织。

上一秒泄气的想，活的这么累做什么呢？死了干净一了百了，指不定能重新回到现代。

下一秒程少羽清楚的明白，她得活着，因为她不敢赌。

好多次她都觉得自己撑不过来了，那时候程少羽可真恨不得将她们千刀万剐了，大家同归于尽。

撑过来后她又清醒的知道，这两个不靠谱的监护人是她唯一的靠山。因为她是个病弱的小孩子，因为外面是兵荒马乱的乱世，因为她没有生存的能力。

其实程少羽很羡慕程少商，比起她来，程少商心胸开阔，性子也开朗大方，像个温暖的小太阳。在心性方面，她差程少商良多。

程少商能屈能伸，自小就不是个会受气的，吃了亏就寻思着报复回来，恰好，她也是睚眦必报的主儿。

于是她对于程少商的行为不予置喙，小时候年纪小，所谓的报复就是小儿科的恶作剧，无伤大雅，但能解一口恶气也就将气闷在心里抑郁的好。

看程少商如今被萧元漪明里暗里敲打，抛开对于程少商的维护和萧元漪的偏见，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她好像有点明白萧元漪的意思了。

程少商很聪明，但只是小聪明，偏偏她被养在深闺，缺少对世界的认知，不知天高地厚，做事顾头不顾尾，扫不清尾巴。

这点子小聪明连家里人都糊弄不住，万一到了后头还倚仗着小聪明胡乱行事确实容易犯错。

这也给她敲响了警钟，这是一个封建王朝啊！

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她对于这个社会的一切理解都源于历史与影视剧，文字一知半解，礼仪一窍不通，没有认同感与代入感。

这些亲人除了程少商她都没有多大感触，如同雾里看花。

她唯一比程少商好的一点就是她不是真正的十几岁未成年，有经验有阅历，再加上身体不好的加持，令她被人多包容几分，但，那是有限度的。

程少羽从不小看他人，阿母萧元漪是个精明人，对于这一点，程少羽毋庸置疑。

未来即将日日相处，程少羽迟早会暴露真性情，她也没想真把自己伪装一辈子。

但是程少羽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这里不是讲究人人平等的社会主义国家，这是杀人的封建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