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与圣灵

海啸拍向山崖，扑灭了熊熊烈火，也将山上的树木草石一概席卷而下。好在布莱克和卡修斯及时收手，海水虽然冲走了不少设施，却没有破坏山上的建筑。尤其是科研区域，虽然被浇的停电短路，却是因此保住了许许多多重要设备。

防空洞有两处门，一处在半山腰，一处在山脚下。两个门之间连接着一处排水井，刚好把海水尽数排空没有伤到小精灵。

山脚下的小溪一夜之间决堤，灌进了试验田和几处宿舍。但这些都已不重要。

谱尼推开音乐厅的大门，淌过涌进来的积水，走向展厅深处。这里修建之时便做了防水防潮，大水不会淹进里面，大门在身后徐徐合拢，光源也被隔断在寂静之外。

这里真的很安静，尽管就在昨日，这里还在举办合唱团的毕业展演。

谱尼两指轻搓，点亮一束微光，堪堪照明脚下的路。

音乐厅十分空旷。乐器还规规矩矩的摆在台上，演员却不知去向。观众席尽是红色，那是前年斥资为全场几千个观众席配置的红绒毛毡，既可以披戴保暖，也可以用来防尘。

谱尼顺着观众席走下去，走向舞台。舞台的灯光灭着，只有一盏用于巡逻的白炽灯还在工作。白炽灯将舞台圈出一个窄小的锥光，刚好照亮那架常年立于台上的三角钢琴。

价值不菲的三角钢琴，在灯光下泛着优雅的流光。

谱尼在观众席里寻了个座子坐下来，吹熄了指尖荧光。他的目光落向远处，远远地，透过音乐厅的穹顶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你来啦，我的兄弟。”一个声音说。

谱尼闭上眼睛靠进椅背，鼻间叹出宿命般的声息。

“应你的邀约，我来了。”谱尼说。

黑暗中响起几声脚步声，嗒嗒回响，声声扣上心跳，抓紧人每一次或急或缓的脉搏。

索伦森高而细瘦的身影出现在锥光里。他黑袍及踝，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油亮皮毛为他做了披肩，在光线的追逐下神圣而罪孽。

他是不可一世的混沌魔君，是世间仅此一人的圣灵暗影系精灵。

“谱尼，这些年，我回归精元，日日夜夜在你枕边，却从不曾听闻你的忏悔。或许你是羞于开口吗，我的兄弟？”

索伦森的声音如正义与邪恶的分离，如上帝与撒旦同时开口，天使与恶魔同时审判。这声音少见的用于挑逗圣者谱尼，果真令谱尼滞了呼吸。

谱尼不曾看他，却也清楚地知晓他的举动。圣灵的双唇一开一合，回应了魔君的话语。

“我无时无刻不在忏悔。”

索伦森笑了。笑意带着不屑和难以言说的情感，混杂成一声低低的嗤。

“忏悔？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屁孩，放弃了我时，你可曾有过一丝忏悔？”魔君问。

不曾。圣灵动了动唇，没有应答。

魔君没有等到回答。他站在台上，站在光里，好像站在某种层面的审判席上，无声控诉着圣灵的绝情。

“……好，很好，谱尼。”索伦森挥袖背过身去，仰起头颅用力吸了一口气，从牙关里勉强挤出这句话。

“我知你，心怀悲悯，自诩救世神明。可你是否想过，你守护的那些人根本不值得，他们弱小又自私，肮脏又可怜，你保护他们只会脏了你的手？”

谱尼睁开双眼，眼神空洞，许久落下一声自嘲的叹。

“索伦森，兄弟多年，我知你不会允我糟践自己。”

“不，谱尼，一切都过去了！”索伦森突然激动地转过身，死死瞪着谱尼的方向，“那些弱小的人不会再染指你，只有我，才配站在你身边。”

布莱克和卡修斯来到了医务室所在的小楼。

这座小楼在校园的边缘，一处鸟语花香的开阔之地里，楼前放着几个秋千滑梯，楼后有荫凉小道和用于小憩的长椅。

只是这里也没能逃过大暗黑天的毒手。一队黑暗精灵在这里逗留着，草木皆被火夺走了形状，小楼洁白的墙壁被熏得发黑。

卡修斯和布莱克躲在一处石柱后面，静静观察着这里的情况。

守在楼外的黑暗精灵有六人，楼内至少三人。如此聚集，难道他们也在寻找雷伊？

布莱克和卡修斯交换眼神。

“下午好啊，找什么呢？”卡修斯突然出现。

黑暗精灵们显然被吓了一跳，全都转过头来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卡修斯笑容灿烂，非常非常热情地跟他们挥手，边向这边走边用他少年感的嗓音出言挑唆。

“天啊，这是什么party吗？离好远我就闻到这边有烤肉的香味了！肉呢？肉呢？让我也来一口。”

烤肉？黑暗精灵们面面相觑，呆滞了许久后，挨个抬起胳膊低下头闻闻自己。

哪有什么烤肉！

“你敢耍我们？！”黑暗精灵感觉自己被深深的冒犯到，立即亮出武器打算跟卡修斯火拼。卡修斯连忙摆摆手，灿灿笑着跟他们道歉。

“哎呀不好意思嘛，是几位大人太香了，我闻错了哈哈哈，我闻错了……看那是什么！”

卡修斯往天上一指，黑暗精灵们又齐齐往天上看去。然而天上啥也没有，竟然被这种低劣的把戏骗了！

“我看你是活腻……”

梆！

卡修斯揉了揉拳头，对着被打飞出去的黑暗精灵说了声不好意思，在其他敌人终于反应过来的怪叫声中，拉开架势砰砰啪啪开启了暴揍模式。

楼后面顿时干净了。布莱克趁机跃上窗台，翻身进了楼中。

这里果然残存着雷伊的气息。

布莱克贴在门后墙边，竖耳听着走廊里的动静。楼内潜藏的黑暗精灵比预想的要多，不是三个，而是十三，本就不大的三层小楼愣是被塞了个满。布莱克等待时机绕开了几个小兵，慢慢靠近气息来源之地。

吱呀……

啪！

小臂迅速上抬挡下一记飞踢，布莱克抓住对方脚踝，反身一拧将之限制，正欲还手，忽听一声压的极低的女子声音。

“布莱克？”

是蒙娜丽莎。布莱克愣了一下，松手放开了她。

蒙娜丽莎双脚落地，探头看了一眼屋外，一把将布莱克拉进来躲到医护床下。

方才打斗的动静果然引来了一个小兵。那小兵走到这边来，见门没关，便径直走进屋内四下环顾。

蒙娜丽莎和布莱克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尽量把自己缩进床下阴影里。呼吸放的极缓大气也不敢喘，目光紧随着黑暗精灵的脚走向这边。

铛！一根铁棒槌重重敲在了地上，布莱克看见蒙娜丽莎打了个激灵。

“谁在这儿，给老子出来！”那精灵扯着嗓子嚎。

傻子才出去。

于是那精灵迈开步子，往窗边去看了看，停了大概有十几秒，又折返回来，步步走向医护床。

这么快就发现我们了？布莱克暗暗聚起能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奇怪……刚才明明听见这边有声音。”那精灵只是拿着棒子往床单被褥上戳了几下，便自言自语着走了。

正当布莱克和蒙娜丽莎松了口气时，那精灵却忽然止住脚步，扬高了声调调侃两句：“哎呀，真是无聊死了，还以为终于找到雷伊了呢。没关系，找不到也罢，他的朋友肯定会来这里救他……到时候我们把这里全部烧掉，让战神联盟那帮人好好体会一下失去战友的滋味儿吧！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声逐渐远去，布莱克和蒙娜丽莎互相看了看，都从彼此的脸上看见了复杂的神情。

“雷伊在哪。”布莱克言简意赅地发问。

蒙娜丽莎摇了摇头：“他被一个穿紫衣的神秘人抢走了。那个精灵行动特别快，像是早有预谋一般。我追到天上，却被他打伤，困在了这里。”

“困在这里？”布莱克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是的。”蒙娜丽莎懊恼极了，她伸出一只手指了指窗子，又指指自己，“我尝试了很多办法，还是没有办法离开这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