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兰特的异样

索兰特的大招，被硬生生打散了。

漆黑法阵像一块儿被人砸碎的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转眼消散不见。

擂台重新露出它的面貌——台中心被轰出一个好深的坑，雷伊就安然无恙的站在里面，只有时不时流窜过皮肤的电蛇保护身体。反观索兰特，已经耗尽了力气，单膝跪倒在深坑中，龙翼被闪电击中，冒着焦黑的烟，他粗重喘着气，后背的衣衫彻底汗湿，脱力到连瞳孔都涣散。

雷伊看着跪倒在地的索兰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许久之后迈步走到他身前。

“是谁将你引导成了暗之龙裔的形态？”雷伊平和地问。他向索兰特伸出一只手：“我想，这并不是你最初的决定。在我们分别之前，你已经修炼出了完全体，成为格雷斯星最忠心的守护者。”

索兰特抬起头，顺着那只手看上去，直至对上雷伊波澜不惊的双眸。半晌，他握住雷伊伸来的手，任由雷伊借给他力量站起来。

“格雷斯星……”

索兰特虚弱地只剩下气音，话只说了个开头，便陷入昏迷没了声音。

谱尼起身，飞入擂台，牵着雷伊一只手高高举起，宣告最终擂主的诞生。按照规则，雷伊将被直接录为第一卫队的正式成员。观众席爆发出一片喝彩声，彩带嘭嘭喷了满天，飘飘扬扬庆贺雷电之王的胜利。

喝彩声中，雷伊背起索兰特，伏底身子后腿发力，快步向场下医务队跑去。

病房的门一打开，医生刚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形精灵立即站起来聚到他面前。

“他们怎么样了？”雷伊问。

医生摘掉口罩，露出个安抚似的笑容：“盖亚没什么大碍，只是些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只是他中了麻醉，可能要再休息一会儿才能完全恢复。”

“那就好，索兰特呢？”雷伊接着问。

“索兰特的情况有些奇怪。”医生回答，“看起来只是消耗过度陷入昏迷，但我们给他做了详细检查，发现他的能量极不稳定，忽强忽弱，似是有什么在干扰着他的身体。具体是什么还得等博士来了才能定论。”

战联众人听了，对视一眼，都从大家的眼中看见了复杂的疑虑。

“谢谢。”雷伊道了谢。

医生离开了，众人走入病房中，不约而同围在盖亚床边。缪斯单手叉腰，笑眯眯问他感觉如何，盖亚挥着胳膊说完全没问题，于是就得到了缪斯一记爱的拳击。

“啊！你怎么打我！？”盖亚捂着后脑勺分外不解。可当他看向缪斯时一切都明白了，缪斯漂亮的脸蛋上分明有刚哭过的泪痕。

“笨蛋，你吓死我了。”缪斯破涕为笑，伸手揉揉盖亚的头。

雷伊和卡修斯关心过盖亚的伤势，看见病房那边的索兰特还在昏迷不醒，便压低了声音询问：“盖亚，和索兰特交手时，你有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异常？”盖亚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一砸拳头，“确实有！”

他想起跟索兰特对战之时，虽然最后是被麻药击败，但在那之前的每一次碰撞都是实实在在、拳拳到肉的。

“索兰特出拳比我预想的要重很多，他和我近战时，我都被他震得不停地往后退。”盖亚回想着。

“哼，他是龙族精灵，力气自然要比其他精灵大很多。”布莱克冷哼。

“不，不是这样。”盖亚又说，“十几年前我同索兰特对打过，那时他的力量虽然也很大，但绝对没有大到这种程度。而且这十几年里我也经常同龙族的战士交战，从未有别的精灵能做到他今天的地步！”

“怎么会这样？”卡修斯听了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连盖亚都险些招架不住，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而且在交战的过程中，我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盖亚抓了抓耳朵，补充道，“那种感觉就像……就像……对了，就像是，有一股很熟悉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跟他一起战斗！”

话语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与刚才医生所说的“干扰”，产生了微妙的联系。

“这个索兰特，这么多年我以为足够了解他，没想到还是小看他了。”米瑞斯重重叹息。

当事人还没有醒来，雷伊等人坐在这儿陪了他一会儿，便扶着盖亚慢慢离开。布莱克没有起身，他坐在索兰特床边，告诉雷伊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雷伊同意了，叮嘱他早些回来，切莫冲动。

房间门被带上，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布莱克无声注视着昏迷不醒的索兰特，昔日伙伴久别重逢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布莱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都堵在喉间，很久很久说不出一句话。

于是他只是拿了一块毛巾，轻轻敷在病人的额头，蘸去了薄薄细汗，便就陪在这里，不做声了。

第一卫队的录取结果当晚就发布出来，录取的三人分别是雷伊、布莱克，和索兰特。第二卫队的名单也紧随着公布，录取的两人分别是缪斯和盖亚。米瑞斯仍然保留在第二卫队中，卡修斯接受了谱尼的安排，成为战联唯一的落选者。

这个结果有些意料之外，但也合乎比赛的逻辑，在情理之中。

社团纳新的结果也很快出来，卡修斯进入了合唱团，为学校的文艺建设增砖添瓦。

分班的结果经由谱尼调动，雷伊和布莱克在一年一班，盖亚、卡修斯、缪斯均在一年二班。

正式开课后的第二天，盖亚正在操场慢跑，跑到第二十三圈时，有一个金色头发的精灵踏着均匀的步子追到他身边。

“雷伊？你刚下课吗？”盖亚跑了二十三圈，仍然体力旺盛，面不改色大气不喘。

雷伊跟他并排跑着，嗯了一声做回应：“刚刚下课，一会儿一起吃个饭？”

“好，我去叫布莱克他们。”说着，盖亚就要改道往教学楼跑。雷伊赶紧伸手拽住他胳膊，这才算把这能跑的大兔子拦下。

“嘘，”雷伊停下脚步，板正盖亚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就咱们两个，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凭借几百年的默契，盖亚听出雷伊话里的郑重，于是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就跟着雷伊离开操场。他们一起在食堂打了份饭，在偏僻角落里找了张桌子对着头吃，盖亚对小精灵们的食物并不感兴趣，没吃几口就放下餐具，询问雷伊有什么事要说。

雷伊用两根木筷夹起几片菜叶送入口中，嚼了一会儿咽进肚里，拿起水杯喝下两口，终于开口回答：“那日索兰特昏迷之前，我曾问他为什么离开格雷斯星。他好像想回答我，但只说出格雷斯星四个字就晕了过去。”

“索兰特到现在都还没醒。”盖亚抱起手臂靠进椅背，“你是怕格雷斯星出事？”

“是的。我担心格雷斯星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索兰特才……”雷伊有些担忧，“换句话说，如果布莱克和索兰特都不在格雷斯星，那么还有谁有能力守护这颗星球呢？”

“不是还有木木大祭司吗？”

“可是你记得吗，木木大祭司十七年前进入了异界之门，至今没有出来。”

话语一出，气氛顿时凝重起来。盖亚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危险，眼睛逐渐瞪圆了，忽的站起来一拍桌子：“那还等什么，咱俩快去看看啊！”

桌子嘭的一声，成功吸引了小精灵们的目光。

雷伊和盖亚先去找了谱尼，谱尼没有告诉他们格雷斯星到底有没有出事，但给了他们一整天的时间，供他们亲自前往格雷斯调查。两人立即动身，那天他们一整晚都没有回来，布莱克和卡修斯知道他们请假离开后，也就洗洗睡了没太放在心上。

“砰！”“咔嚓！”

布莱克听见声音闯进病房时，地上碎了一个果盘，水果咕噜噜滚落一地，而身着病号服的索兰特就跌坐在床边，浑身发抖蜷成一团，眼睛瞪得好大，像刚从一场很恐怖的噩梦中惊醒。

布莱克下意识去扶，刚跑出两步又迟疑了，最终只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捡起地上的一枚果子。

“做噩梦了？”布莱克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听见布莱克的声音，索兰特明显僵硬了一瞬，抬起头呆呆看向他，过一会儿又把头埋回膝盖里。

布莱克一向没有很好的耐心，果子在手里一下一下削掉皮，递给索兰特的只有白花花的一颗果肉。索兰特犹豫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才慢慢将果子接过去，送在唇边咬下很小的一口。

见他吃了果子还跟丢了魂一样，布莱克直接站起身：“既然你也醒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招非常管用，索兰特眼睛倏的睁大，踉踉跄跄扑过来抱住了他。

“小布，小布别走，”索兰特嗓音沙哑的厉害，但仍能听出因恐惧而止不住的颤抖，“格雷，格雷斯星……”

布莱克低头看着他，饶有兴致要听他想说什么。可话刚说了个开头，索兰特却像被人掐住嗓子一样，难受地咳嗽起来，再吐不出一个音节。

没有办法，布莱克搀着他先躺回床上，等他止了咳再说。索兰特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可停下之后又什么都不说了，只一双眼睛默默望着他昔日的朋友，末了闭上眼，翻个身朝里睡了。

布莱克很不爽。但他也感觉到了异常。他和索兰特从小一起长大，每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他都能猜个七八分。可刚才那个眼神，实在太悲伤，他不敢猜。

“不要回去。”索兰特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面传出，“不要回格雷斯星。”

不要回格雷斯星？布莱克的目光落在鼓起的一小团被子上，眉头略略皱起，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