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开场和平时不太一样。
一个年幼的女孩儿正坐在父母租下的平方里复习幼儿园里刚【学会】的拼音。
“a……w…………e…e……”
不过显然，她复习的并不顺利。
“然后呢？下一个念什么？”女童的母亲将练习本摊开放在双层床上，两人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床铺旁边。
昏暗的灯光将女童和母亲的影子拉伸开来，眼中的拼音字母是如此的‘模糊’，完全让人琢磨不透。
“唔…………”
还只有3岁的女孩儿看着练习本上的拼音字母‘f’陷入沉思。
【念什么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童的母亲突然爆发了。
“你是不是在幼儿园里根本没听讲啊？！”
被这如火山般的怒吼镇住，女童完全不敢说话。
那是害怕，也是因为母亲说对了，她确实没有听老师讲的课。
…………打从一开始，她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幼儿园，更不明白为什么要向一个阿姨叫她【老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习】。
没有人跟她说过，更没有人会给一个从出生起就智商不高，反应能力慢半拍的傻冒小孩解释这一切。
哪怕是生她的父母也是……他们从来没有跟她多说过一句话，只是在或【潇洒】、或【忙碌】的各自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她的存在，在他们眼中到底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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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还记得第一次去上幼儿园的那天，她坐在爷爷的自行车儿童座椅上。
爷爷推着自行车车头往前走着，奶奶在后面跟着。
“奶奶，你们要带我去哪啊？”
“等下你就知道了。”
女孩儿很兴奋，她以为还是和平时一样，爷爷奶奶会带她到某个从来没去过的游乐园或者公园里面玩。
虽然她的长相和身材在同龄人眼里就是个…………令人讨厌的【肥猪】。
但只要有奶奶和爷爷陪着，那这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没有小朋友陪着一起玩也……
“等下去幼儿园。”
“幼儿园？………………噢。”
加上去年和今年女孩儿的母亲已经给她找了不下三家幼儿园。
“我给你找的幼儿园可都是【全市最好】的，不知道给园长和老师送了多少礼，说了多少好话才把你送进去的。
你可要好好珍惜。”
珍惜了吗？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觉得自己有在努力的【珍惜】。
但都因为女孩儿被幼儿园的孩子们欺负、殴打，或被老师辱骂，或无法正常适应住宿、伙食等诸多原因而离开。
而这已经是她即将进入的第四家幼儿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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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你见了班上的小朋友记得打招呼，要懂礼貌。”
奶奶走到她身边嘱咐道。
“好的。”她的奶奶和爷爷非常注重过去的礼节（规矩），所以作为他们从小带到大的孙女，她也要学会这些【礼节】才行。
“去了幼儿园之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回来告诉我，我就去把他／她的脑袋拧下来！”
爷爷的眼睛露出凶狠的目光。
虽然本心是让女孩儿不要在受到欺负后在心里憋着不说出来，但女孩儿还是很担心。
【把脑袋拧下来……这样不好吧。】
等爷爷奶奶将她送到幼儿园时，是班上的老师来亲自迎接的。
“诶呀～瞧瞧是谁来了？XXX小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女老师的热情欢迎并没能给女孩儿带来多少亲切感，反而让她感到害怕。
她赶忙跑到爷爷的身后，抱住他的裤腿便不打算撒手，因为这样会让她带来一丝安全感。
“啊……哈哈哈哈，她怕生。老师你别建议。”
“没事没事。”
这时候奶奶推了推她的肩膀，让她跟老师打招呼。
“XX，快叫老师好。
别不搭理人，这样没礼貌。”
她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那笑容和眼神让她感到害怕，但她还是照做了。
“老师好……”
“诶～XXX小朋友好。好了、也别在这继续站着了，跟我来，我带二老和XXX小朋友看看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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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人……】
等女孩儿走进教室时，里面站满了同龄的孩子和他们的家长。
具体有多少人她已经不记得了，但她却记得那是【很多很多】人，不亚于只有在周六日早晨限时开放的早市。
哭闹、尖叫、你追我赶的声音此起彼伏，吵得她的耳膜阵阵发疼。
等回过头想要再次回到爷爷奶奶身边时才发现他们已经在她踏进教室的那一刻，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怎么办…………爷爷奶奶不见了。】
女孩儿迷茫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她转身跑去找名叫【老师】的女人。
“阿姨。”
“叫老师。”
“阿……老师。我爷爷和奶奶呢？”
“他们先回去了。”
“那我能走了吗？”
“不能。”老师的态度跟刚才完全是两个样子，这更是加剧了女孩儿对老师的恐惧。
“………………我想回家”
“你还不能回去。”
女教师手上抱着一个身板瘦小，涨红着脸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男孩儿。
那男孩儿一边大声哭嚎，一边喊着【我要找妈妈！！我要找妈妈！！！】
这让女教师的耐性下降了一阶，更是没给她带来多少好脸色。
只是告诉她，等到了晚上爷爷奶奶就会来接她，在这之前叫她先去跟小朋友们打招呼。
虽然心里有着万般的委屈和不情愿，但她还是听了老师的话。
她扭头看向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男生，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介绍自己，就跟平时面对长者那样阳光、自信就好。
然而…………那男孩儿回过头来干脆利落的叫的朝她骂道:“你傻冒啊！！”
“………………”女孩儿直接被吓懵了，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从来没有这么被人辱骂过。
那个男孩儿见她被吓傻了一般愣在原地，也没有打算在搭理她，只是跑进了不远处有更多同龄人组成的人堆里，互相骂着对方是【傻冒】。
【他们为什么还笑得出来？这种事情是不礼貌的吧。】
骂战很快升级为群架，她的这些所谓的【小伙伴】们因为相互气不过，举起手边或者教室角落里的小木椅子就往身边人的脑袋和身上砸。
那感觉……那景象很熟悉，让她想起了更多更多不好的回忆，脸、脑袋、手臂、腿甚至是骨头都在发疼。
那疼痛感让她控制不住用手捂住左胸，并且大口喘着粗气。
【不明白……我不明白……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我想…………我要回家！！！】
女孩儿发疯一样的想要往外面跑，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她还是被女教师轻松的拽了回来。
“你想跑去哪啊？！”
那一刻幼儿园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只是个带来无尽恐惧的存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合理、如此的令她生理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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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每一天她都感觉自己像是电视里身穿囚服的罪犯，在一个灰白的没有阳光的漆黑房子里煎熬着度过之后的每一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脱。
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脸上更是没有一丝笑容。上课时也不会再认真听讲，而是经常扭头看向窗外。
【想要……变成小鸟…………这样就可以飞出去了。】
当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学会拼音字母时，她被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但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在那3年的幼儿园时光里她连他们的长相都认不清，更别说名字了。
从某种程度上她的这些【朋友、同学】说的很对，她的的确确是个傻冒。
“…………不记得了。”女孩儿只能这样干巴巴的向自己的母亲解释道。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了吗？我就问你怎么学的课？！！”
“………………”
“老师教的你都没听吗？”这个时候父亲插话了。
“……………”又是一阵沉默，女孩儿抿着嘴唇，双手紧紧攥着衣服。
‘啪’的一声，母亲将眼镜摔在书本上。
“你要是在想不起来，我就离家出走！！”
哪怕过去了如此之久她还是记得那时听到这句话的感觉。
害怕…………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认真的，她真的真的真的会离家出走。
只要打定主意，这个女人会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完成这可笑的【气话】。
等女孩儿回过神来，她的母亲已经穿好衣服准备离开了。
而父亲正在【笑】着劝阻母亲，他看上去并不在乎母亲要离家出走的事情，反而是用一种看乐子的眼神在她和母亲之间来回切换。
“！！！不要嘛！妈妈我错了！！呜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什么都不会！我还要你做什么？！”
女孩儿大哭着、她天一句地一句的求着母亲不要离开，但最终也没改变母亲离家出走的结果。
那绝情的背影刻印在她脑海中，她的记忆深处，一辈子……永远也没有忘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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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是做餐饮生意的，而且是开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生意十分红火。
可在这种情况下，母亲……这位实际的饭店老板就这样人间蒸发般消失在周围人的视野中。
一开始父亲、爷爷奶奶还会去问姥姥姥爷、小姨和舅舅，但他们也说不清楚，尝试与母亲取得联系也完全是无用功。
临走前母亲就拿了自己的手机和银行卡，其它什么都没带。
等回来时已经是半年以后，她依旧是那副模样，跟离开时完全没有变化。
是的……也同样没有给她好脸色。
“妈妈！”但她很想她，她想让母亲抱抱她。
“妈妈你去哪里了呀？我好想你！！”
她满心欢喜等着母亲的回应，但最终等到的回应是什么呢？
“我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只知道气我！”
柠檬茶……
“你还跑过来做什么？没看到我正在忙着跟人谈生意吗？！”
柠檬茶！起床了！！
“你跟你那个狼心狗肺的爹简直一个…………我真…………”
太阳晒屁股了！
“我就…………应……把你………丢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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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en⊙_⊙？”柠檬茶蒙的睁开双眼，但很明显她的意识还没有回归。
“柠檬茶，你醒了呀！”艾斯坐在她身上低头看向她。
好吧，她说怎么莫名其妙开始做梦了呢，原来是艾斯这个小肉包搞的鬼。
“哇……沙特阿拉伯王子打不过威猛先生，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柠檬茶将手臂盖在头顶，她眯着眼睛胡言乱语道。
“柠檬茶，你在哪说些什么呢？我怎么完全没听懂啊？(´ﾟωﾟ｀)”
“哈～～～唔(¦3[▓▓]。中午好，艾斯。”
“中午好！柠檬茶！！”男孩儿跳下床的同时试图将柠檬茶也拽下床。
“柠檬茶！起来做饭！！我快要饿扁了ψ(｀∇´)ψ！！”
“好，你先帮我把烤炉和炸锅翻出来，就在往左数第三个橱柜里放着。”
“噢✪ω✪！！今天吃什么好吃的呀？！！”
“em————”
柠檬茶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照烧鳗鱼盖饭配日式炸鸡（只因）。”
“耶！！！好期待啊！”艾斯高举手臂欢呼道，而后他便二话没说跑出了卧室，去帮忙找厨具去了。
“哈～～唔。”柠檬茶伸直了四肢，在床上做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并没有着急起来，而是挠了挠头发，然后看向天花板感叹一声。
“啊……梦啊，还真是意外。”
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大概是昨天听到禅院甚尔说要离家出走后，大脑中深藏已久的记忆又在一次被唤醒，那段童年经历以梦境的形式重新出现在她的意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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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茶洗完脸刷完牙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自言自语道:“你看呐，老妈。我比你更有耐心。
老师也是，事实证明我没有经验一样能教育好自己的学生们。”
“关键在于你是否用心对待……这份责任和工作。”
重新活了一辈子，过去了不知多少年她还是记得她们的长相和说过的话。
那张脸，那个表情，那个身影出现在镜子中…………
然后她将头撞到镜面上，镜子应声碎裂。
黑金色相间的血液滴落在地板上，看着玻璃碎片中的自己，柠檬茶良久没有说话。
“………………太阳依旧会从东边升起，日子还要继续过。
对吧。”
……………………
谁知道呢？
“好啦～我也肚子饿了(≧ω≦)！走喽走喽！做饭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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