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那狗贼府中后,我每日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再过了几个月,我诞下孩子。”
双琬还记得她是人类时的景象,她捧着刚刚出世的孩子,小小的,轻轻的,就像是抱着团会发热的棉花似的。
她的眼睛还未睁开,只会无意识的眨巴着嘴,似乎是在朝娘亲讨奶喝。
以双琬那时在王大人府中的身份,不过是个暖房丫头。
晚上伺候好主子,白日里又要干各种粗活,自然没有人会给她安排奶妈喂养孩子。
更何况,这个孩子还不是王大人的亲生骨肉。
她撑起虚弱的身子,掀起衣襟,打算给孩子喂奶。
可,紧闭的木门在这一刻打开,两个膀壮腰圆的粗使嬷嬷叉着腰就走进来。
门口的冷风灌了进来,冻得人直发颤。
母女两人身体虚弱,这些冷风就像是夺命的刀,刺得皮肉生疼。
她们眼神不善的在双琬身上肆意扫着。
小声的嘀咕着几句狐媚子之类的。
双琬没理会她们的话,毕竟这种类似的说辞她从小听到大,仅仅是因为她生得貌美而已。
“嬷嬷来有什么事?”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却只能将孩子身上的襁褓裹得更紧些。
那两个粗使嬷嬷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趾高气昂道:“我们是遵循老爷和太太的命令来的,你这个孩子是个野种,不能留。”
双琬脸色惨白。
“你想对我的孩子干什么?!”
“干什么?”两个嬷嬷嗤嗤的笑起来,“这就不是你一个通房丫头该管的事了。”
说完,那两个嬷嬷就扑了上去。
她们抢夺着孩子。
都是在外院里的干杂活惯了的,本就比寻常婆子力气大些。
双琬本就瘦弱,再加上刚生产完,自然阻拦不住。
她的手腕被其中一个婆子扣着,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身体上的痛意使得她额头直冒冷汗,可她就像是感受不到似的,还疯了似的想往前扑。
纵然现如今的双琬成了梦魇,可回想起那个双目赤红的自己,依旧不晓得当初那会儿是从哪冒出的勇气和力气。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失败了。
另一个嬷嬷抱着孩子,匆匆的出了门去。
耳边回响起女婴的啼哭,比寒冬的飞雪更加冻人。
她后来才知道,孩子被粗使嬷嬷在嘴里塞了不知从哪找来的麻布,丢进井里摔死了。
双琬能晓得这些,也是因为她月子期间还要伺候主子,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府里的人见她没几日好活的了,拿起草席一卷,就拖到那口古井中一并的丢掉。
掉下去那瞬,她没马上死。
却离死也差不多了。
或许是回光返照。
有段时间她格外清醒。
冬日难能可贵的出了太阳,阳光从井口中穿过,将那口枯井中的景色照亮了一小块。
原来,身下硌得她皮肉生疼的东西,是人的白骨。
在那些死掉的人里,她看到一床粉色的小杯子,正是当时用来包裹女儿的。
双琬感知到什么,她拼尽全身的力量爬过去,试图够到被褥的一角。
就像是,她短暂的牵住了女儿的手那样。
可惜,直到她修剪完美的指甲缝里全是泥泞,修长白皙的手指满是伤口,她依旧没能握到属于自己的那道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