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演

当道奇领着众人再跑回三楼凯莉女士的房间时，现场一片狼藉，什么也不剩下了，凶手把房间里的一切搞得一团糟。摆在道奇眼前的便是他最不希望得到的事实——尸体被人抛在湖里去了。

“这下好了。算了，你们先回去休息会，三十分钟后所有人在大堂的会谈室集合，通知那些没到场的人。大家尽量聚在一起，不要落单了。”

“我认为你需要一个帮手。”

“嗯？来吧，奥斯汀。”

三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可是道奇和奥斯汀并没有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直到快过了一小时，道奇和奥斯汀两人才垂头丧气地从三楼下来，两人就犹如打了败仗的将军一般。众人也早已在会谈室等候多时了，他们都万分焦急地等待着结果，艾洛•兰和巴顿还没有缓过神来，不知道多少次艾洛•兰都以为自己肯定会死在地窖里。

“好吧，我暂时先不给大家透露在凯莉女士房间里找到的信息，我想先听听你们在案发时都在哪，以便我接下来的推演，还请大家如实地告诉我。人都到齐了吗？”

“恐怕并没有，艾瑞拉在房间里休息，她似乎有点神经质。妮可•玛丽在房间疗伤，维纳斯在这里，她将会告诉你们自己以及妹妹所有知道的一切。而安德鲁、迪安以及哈维还没有回来。哦，迪安，快过来，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见了一声枪响，我以为是森林里的猎人查尔斯开的枪，他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也便是这样我起初并没有太在意。但当我后来想起他告诉过我他只会在晚上打猎，于是我就跑回来了。大家都没事吧？凯莉女士呢？是她让我去花园让我为她采几朵美丽的花的。喏，你们瞧。”

迪安的手中确实有一个小篮子，虽然这个五彩的花篮在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手上显得很不协调，但看得出来他确实去庄园的花园了，因为只有那里才有美丽的花朵。

“嗯…她走了，请节哀……”

“啊…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今早还亲口告诉我她喜欢庄园花园里的花，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它可一点也不好玩。”

他抛下了众人，准备去按电梯将花送到凯莉女士的房间去。众人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整个大厅安静得出奇。迪安回过头观察着大伙们的表情，谁也没动，最后他不得不相信了他们说的就是事实，并且它已经发生了。他似乎进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将篮子里的花撒了一地，一个人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如果这一幕在喜剧片中出现，无疑会逗笑几乎所有观众。但这时人们更多的是对他和她的同情，格雷戈将迪安也送回房间里去冷静一下。谁都接受不了死亡，但它常伴我们一生。其实最让人感到恐惧的不是它本身，而是它带来的永远地失去、离开。

迪安在化学上颇有造诣，甚至对植物学和昆虫学也有一定的涉足，但他仍然过着悲惨的生活。社会上没人敬他，也许是他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迎合别人，更不懂得如何钻营。他要在科学报刊上发表一篇文章全靠内容好坏，不会寄给报社主编额外的一分钱。他也从不带学生，他认为那都是一群蠢货、贱货，根本不会听自己的一句话甚至一个字，这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不可理喻！迪安过了大半辈子的孤独生活，他从没想过打扮自己，从早到晚都是一件泛黄的白衬衣，一条松垮垮的背带裤，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哪有女孩子能瞧上他？她们只会微微地摇摇头，然后避而远之。迪安也毫不在意他人的评价，我行我素地干着自己想干的事情，直到别人没收了他的实验室。那也是他的家。

凯莉是唯一一个没有对他表示厌恶的异性，虽然迪安也确实谈不上喜欢，但对她有一种独特的好感。她很有礼貌，火车上凯莉称迪安为“先生”，这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甚至他对凯莉可以说是十分感激也不为过。在此之前他还从没被别人称呼过“先生”。她也是唯一一个人肯仔细听迪安说话的人，就算她是一个连小学都没毕业的太太，就算她连单词都认不得几个，她还是十分愿意听这个老气横秋的化学教授高谈阔论，不断地抨击着社会、政治和统治者，反反复复地讲那些虚无缥缈的学说。

她不在了，随风而散。这意味着又只有迪安自己孤身一人了，又只能在深夜里自言自语了。他本没有孤僻的性格，他也和那些年过半百的人一样有说不完的话，是评论家、演说家、“政治家”、“军事家”。他有嘴，但他需要一双额外的耳朵；迪安只是缺少听众罢了。

众人安顿好迪安后，也基本就排除了他的嫌疑，他手上的新鲜的花篮便足以证明，因为从这里到花园恐怕就得二十分钟，别说还在迷宫里绕来绕去。按照基本情况能脱离干系的人有艾洛•兰、巴顿，是他们最先从外面通报此事，并且两人一直在外面，都可以作证，且没有作案动机。案发时，道奇和爱丽丝在一楼大堂的沙发上，管家菲兹可以证明，且没有作案动机，可以排除。律师格雷戈和法官奥斯汀一直在茶房里捣鼓茶具，妮可•玛丽还为他们提供了两次山泉水，也可以排除。艾瑞拉虽然在露台看风景，但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没有人能为她作证，即使她害怕的样子可能真的是“本色出演”，但为了准确地查出凶手，暂时还不能排除她的嫌疑。而嫌疑最大的便是至今还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退役士兵哈维和画家托马斯还有建筑师安德鲁。

再说说“城堡”里的人员吧，妮可•玛丽和她的姐姐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一楼靠近厨房的洗衣房忙活，管家菲兹在地下的冻库清点食品后来到大堂，厨师罗伯特也一直在厨房里配菜，他们都没有嫌疑。至于马夫他们一家、牧师亚当斯以及迪安所说的猎人查尔斯就更没有可能了，他们都在“城堡”外面，而可以非常确定的就是凯莉女士一定是在室内被人杀害的。

这些分析得不错，而当务之急是把哈维、托马斯还有安德鲁找回来。但就在道奇组织人去找他们两人时托马斯就“醉醺醺”地推开了“城堡”大堂的内门，但准确来讲他几乎是用身体把门撞开的。

巴顿赶紧去搀扶，看样子他也无法加入推演了，巴顿认为可以排除托马斯的嫌疑，因为巴顿和艾洛•兰都可以证明他上午出去前他的画板是干干净净的。但还是没有人能肯定他这幅画是否是今天创作的，所以巴顿的提议被道奇驳回了。

安德鲁也回来了，他告诉众人自己去研究这栋房子的结构去了，他正想办法找到通往四楼的通道，但没能成功。最后他在顶部研究那台能够打开大门的巨大且精密的器械，他说他自己只要正在思考就会扔开身旁的一切，什么也听不见。同时对凯莉女士的死表示惋惜。他的话语并没能使众人相信。

至此，在众人一步步地努力下，嫌疑人最终锁定了四个，艾瑞拉、安德鲁、托马斯还有哈维。道奇带着自告奋勇的奥斯汀和巴顿去酒窖找哈维。地窖真的很黑，这有可能就是艾洛•兰和巴顿在酒窖里迷路的原因，因为地窖的通风装置出现了故障，所以地窖内部不能长时间燃烧蜡烛，只能亲自提着灯下去。这一次搜寻哈维进行得很顺利，因为几乎他们刚下到地窖里就听见了哈维的叫骂声。

“守财奴、畜生、混账……”

总之骂着各种难听的词语，他肯定也迷路了，所以一直在咒骂为什么庄园主人不肯在酒窖里点几盏灯。他们顺着声音终于在酒窖最深处找到了哈维，总共耗时半个小时，总算是把哈维从酒窖里救了出来。

“凯莉走了。”

“走了？嗯，行吧。”

道奇开门见山地说，但反观哈维只是极其敷衍地应了一声，对这一悲剧的发生几乎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因为在哈维眼里，反正死的不是自己，那些都是别人的悲剧。奥斯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恨不得马上就扑到这个没有感情的恶魔，然后把他痛打一顿，尤其是他那一副事不关己的臭脸，令奥斯汀感到恶心。

能到的人都已经到齐了，可几乎所有人对此事都一筹莫展，毫无头绪。会谈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众人互相打量着对方，似乎想在彼此身上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尽快找出凶手。毕竟只要他或者她还在人群中多待一天，就会对其他所有人的生命造成威胁。

“既然能到的都人已经到齐了，那我就先把在凯莉女士房间里找到的一些细节告诉大家，在我说完后，你们有什么线索也能提出来。首先是这起案件的第一个疑点，凯莉女士被害后房门是锁着的，如果这样说的话，凶手在行凶之后的逃跑路线只有一条，那就是跳进湖里。当然我们也不排除凶手一直藏在房间里，直到我们打开房门……”

“你的意思是……”

艾洛•兰想到这里突然感觉脊背发凉，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什么也没说，也许是因为惊惶什么也说不出。

“如果说凶手一直藏在被害人的房间里，那他或者她想要全身而退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在我们检查尸体时混入人群之中，但这样做风险极大，但凶手一旦成功那么我们将很难找到真凶；二是等我们走后凶手再从房间里出来。显然凶手选择了后者，妮可的尖叫为凶手打了掩护，凶手在人群散开后又出来处理了尸体，将它抛在了湖里。至于为什么这样，首先我们进入被害者房间时人数不多不少，这时凶手贸然混入人群必然被有所察觉，因此这逼迫着凶手必须放弃第一个方案。其次，因为我们迅速地来到被害人门口，让凶手并没有来得及处理尸体，也没来得及逃跑，所以凶手会在众人散开后处理了被害人房间里的某些重要线索。这必然将影响我们的判断。”

“当我和奥斯汀再回去检查室内时，留给我们的几乎没有任何有用线索，但当我第一次进入被害人房间时我注意到的一些细节可以帮助我做一些简单的判断，但那也十分有限。首先，这起案件的作案动机可以说是为财杀人，在我第一次进入房间时摆在玻璃桌上的五十万筹码还在，可是当我们再一次回到房间时，整整五十万全部不翼而飞。我猜测是凶手将它们拿去了。”

“你的意思是真的会有人为了女主人的一句尚未兑现的承若去杀一个人？简直是疯了。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太会相信有人为了钱去干这种违背道德的事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怀疑凯莉女士可能是自杀，而目前有几个线索可以解释这一切。第一，凯莉女士是头部眉心处中弹，如果是自杀她将没有时间去将手枪藏好，并且她也没有理由要这样做。第二，筹码不翼而飞，明显是凶手所为。”

“可以确定凯莉女士一定是被他杀，且是为财杀人。但为什么一定是她？我猜想可能是相互较为熟悉，彼此都放下了警惕，凶手因此得逞；如果说凶手认为对付凯莉女士较为轻松，这个说法似乎说不太过去，因为相比身强力壮的凯莉女士而言艾瑞拉小姐显然更柔弱一些。”

“还有一个疑点，我并没有自信准确地说出凯莉女士的死亡时间，房间的玻璃被钝器击碎，这应该是打斗留下的。可是问题就在于凯莉女士并没有呼喊求救，我们都只听见一声枪响，但在之前并没有听到类似的声音。所以凯莉女士眉心处的枪伤一定是今天留下的，但人不一定是今天死亡的。”

道奇在之后还说了许多，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了。晚宴桌上，没有一个人说话，也许是因为猜疑，大家都在怀疑对方，想从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一点点线索，终还是徒劳。但或者只是嫌弃今晚难吃的食物，因为主厨罗伯特一个人跑了，猎人查尔斯在森林里找到他时只剩下一具被野兽啃食殆尽的残骸。

回廊左侧的九只蜡烛熄灭了一只，但大堂内部的巨大石板并没有任何变化，但很快就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