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同样在下雨。
细雨簌簌,似情丝缠绵,沿着黄琉璃瓦坠落,荡开一地碎珠。
太极殿内烛火明暗,女子慵懒卧榻,青丝未挽,娇懒妩媚,如海棠春睡。
素白的手翻开一页书册:“若夫琼英缀雪,绛萼着霜,俨如傅粉,是谓何郎…”
读着读着,倒是自己先犯了困,阮酒不由得又打了一个呵欠,眸中泛起水雾。
她将书册合上,起身道:“好了轻轻,时候不早,该睡了。”
少年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仰头看她,乌发安静地垂落。
一晃三年,他早已长开,高出阮酒不少,五官也不复当年青涩,穿上华贵长袍、头戴玉冠,便愈加光彩照人,俨然一副玉面郎君的模样。
只是在阮酒面前,他黏人得一如既往。
三年前阮酒告诉他,他身中剧毒,毒发时体寒发热,且暴躁易怒。
于是他便如阮酒所说,时常生病,因为总是“头疼”,阮酒便会来太极殿念书,哄他入睡。
那间暖阁被特意收拾出来,俨然成了阮酒经常住的地方。
上贡的名器珍宝不要钱地往暖阁里堆,倒是比陆妄轻这位皇帝还要气派。
陆妄轻眼睫微垂,看起来分外乖巧,“皇姐也好好休息。”
阮酒笑着点头。
目送她离开,陆妄轻眼里的温顺逐渐消失,他无声地牵了牵唇角。
阮酒读的这篇文章是赞美梅花,但他心想,梅花再美,也不及他的皇姐分毫。
他翻身下床,看着窗前婆娑的树影。
有人轻叩门扉,掐着细细的嗓子,道:“参见陛下。”
如今风头无两的掌印何青,跪在陆妄轻身后,呈上了奏折。
陆妄轻不常上朝,奏折由内阁与司礼监代为批阅。
大小琐事交由内阁处理,一些机密之事,则越过内阁,来到了掌印何青手中。
旁人只见何青因长公主阮酒受宠,风光无两,认为陆妄轻宠信宦官,致使宦官与长公主勾结,祸乱朝纲。
然而实际上,那些真正重要的机密文件,都是陆妄轻亲自处理的。
何青第一次见到这位年少的小皇帝,是两年前。
陆妄轻并不是第一个宠信宦官的皇帝。先帝在世时,将身边的近臣心腹遣散一干二净,只留下贴身伺候的宦官内侍,多达千人。
先帝驾崩,宫中并未换人,陆妄轻登基第一年,年仅十五岁,一门心思只在长公主身上。
内阁又忙于收回那些因皇位空悬被分散的权力,这些留在宫中的宦官内侍更是无法无天。
其中有位提督,仗着自己是宫中老人,过去在天子御前服侍,与朝中官员勾结,在天子脚下敛财,建立了一座地下销金窟。
销金窟在京城有名的烟花柳巷深处,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专做见不得人的生意,视人命如草菅,血腥奢靡。
先帝还没来得及管便病逝,年少的小皇帝根本管不着,这销金窟便愈发肆意,那位提督也在宫中得意风光。
何青七年前入宫,亲生姐姐因颇有姿色,被卖进销金窟,不堪作弄,没多久便香消玉殒。
何青找到他姐姐时,已经是一具干瘦的尸体,手脚被砍去,死状极其可怖。他因此对这销金窟恨之入骨。
他变卖家产,收集线索,终于找到了那位销金窟的幕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