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会

周六猛默不作声。你见一老一少气鼓鼓地对视着，僵持不下，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忙打圆场道：

月儿这酒其实不错，很淳，就是有点馊味。六叔，我帮您把这个酒再蒸馏几遍，放在村口小卖店，一斤能卖四五块钱呢，给您挣点钱零花，怎么样？

周六猛抬起头，挥一挥手，说道：

六叔不用喽！我自己还不够喝哩！

又看看你，将语气放轻些。

六叔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现在没那个心思。

月儿六叔，你这日子怎么过成这样哩？

你环顾一下四周，叹道。

周六猛并不说话，又灌了一口酒。

农战山六叔，我这次来，就是代表村两委，帮你解决困难的。

农战山拿出文件袋里的表格。

六叔我有什么困难？我这样挺好！

农战山好？六婶能走吗？

农战山毫不客气地直戳痛处。

六叔你！

周六猛勃然大怒，随即满面颓然。

六叔她酿酒给我喝，我喝了，她又嫌我喝酒！

月儿六叔，那您也不能打六婶啊！

六叔哪个打她喽？就是推了一把！

农战山动手就是你的不对！

周六猛又窝在墙角沉默，片刻后，闷闷地说道：

六叔我知道，她就是嫌我没本事。

月儿您不要这么想，六婶不是那样的人。您不能自暴自弃，一个人也要把日子过好，没准哪天她就回来喽。

农战山对噢！这次建档立卡就是帮助咱们贫困户的……

农战山借机把话头转到正事上来，介绍了建档立卡的好处。周六猛只闷头喝酒，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待农战山苦口婆心地说完，周六猛站起身，

六叔小兵子，我知道你小子心眼不坏。六叔也不为难你。今天这个字，我签。别的你就不用再说喽。

农战山六叔，您老要振作，少喝点酒，保重身体……

你刚才喝的那一口浊酒开始发挥作用，酒气上涌，头脑渐沉，昏昏沉沉间，农战山似乎又劝了很多话，最后只听周六猛哀叹一声。

六叔说得容易。小兵子，我问你，如果哪天小月走了，不要你喽，你能不能像没事人一样过日子哩？

回程时，你忍不住吐在了半路。农战山陪你蹲在路边，帮你一下下轻轻地顺着背。知你难受，上车后骑得飞快，又怕你吹风头疼，脱了外套将你裹住。

你披着他的衣服，紧靠着他的脊背，将自己淹没在熟悉又安心的气息里，听农战山幽幽的声音随着呼呼的风声突然飘进耳朵：

农战山月儿，你会不会像六婶对六叔一样，有一天觉得我不好，突然离开我？

月儿嗯？

衣服蒙着头，脑子也不清醒，你一时不确定是否听得真切，但还是紧了紧环着他的手臂。

月儿不会。战山哥，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