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这世界就是荒唐的笑话

真要到了这个时候，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怎么样把这个残忍的真相告诉他？

杜江禾纠结了老半天，脑袋里面闪过了好几种说辞，效果却依然不尽人意。

算了吧。杜江禾狠了狠心，他不是想要真相吗，那就告诉他真相吧。

鸣一……

鸣一看着一言不发的杜江禾脸上阴郁的神色，不明所以然。

杜江禾你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杜江禾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开口问出这句话。

鸣一……

鸣一努力的在大脑里面搜索这个答案，相比父亲，他脑海里更多的是和母亲在一起时的记忆，现在回过头看去，与父亲在一起时的记忆看上去非常的稀少，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越发的稀薄了。

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此，他没有什么确切的答案。

他选择了沉默。

杜江禾低下头，双手插兜。

杜江禾是你父亲抛弃了你，杀死了你的母亲。

用平铺直叙、不加修饰的平淡语气叙述着一个残忍的事实，如果不听内容的话，完全会以为这只是聊聊家常。

事情还得从三年前的那个夏天说起。

当年的他年纪尚幼，很多事情都还记不清楚。

他不知道父亲有了外遇。同时，母亲在医院里查出了疾病，听说是脑袋里面长了肿瘤，需要马上进行手术切除。

这个消息对于本身就很贫穷的家庭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好在他们有一个还算富裕的好心的亲戚，并且在他的帮助下，在当天上午很顺利的进行了手术，手术过后插上呼吸机和各种仪器，推进了重病监护室。

从生病住院到做手术结束，父亲从来没有去看过母亲。

父亲很想摆脱这样贫穷的生活，对于他来说，母亲和年幼的他就是一个锁链，束缚了他奔向自由的脚步。

特别是有了外遇之后，这种想法就更加的强烈了。

这次的手术就是一个机会。

于是他找到了张医生，借由女朋友的财气，让她想方设法拔掉母亲的氧气管，事成之后给她一笔巨款。

父亲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如果这件事情成功了的话，就相当于他摆脱了一个累赘，失败的话也可以成为医院这方的责任，张医生如果被抓到撤职的话，也不关他的事，就算张医生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他也会拒不承认，因为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情是真的，警方也没有办法。

接下来就要只需要处理掉这个残余下来的小家伙就大功告成了。

一开始，张医生其实并不同意这样的事情，一是内心的良心尚在，取人性命这件事情是做不到的；二是担心事情败露之后，自己会被抓起来处置。

但是父亲拼命的说服了她：“反正她也活不久了，这样的话，也算是让她早点脱离苦海解脱，也算的上是一件善事，而且还能拿到一笔钱，两全其美啊！”

张医生动心了，经过了一番内心挣扎之后，终于答应了他。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就是这个道理。

由此可见，人都是贪婪的，千万不要考验人性，那些什么道德而法律呀，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全部崩溃。自然，把这个道理放在国家与国家上来讲，同样也是说得通的。

这是父亲第一次带着他来看望母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随后，父亲把幼小的他扔在那里，就和自己的外遇远走高飞了。

而张医生并不知道他正待在重病监护室里面，拔氧气管的那一幕刚好被他看到了，于是他理所当然的怨恨张医生，并且认为是张医生想要杀了自己的母亲。

在一片急救的混乱声中，他带着张医生的工作卡跑出了门外，外面大雨滂沱，一辆车子从远处驶过来，刚好撞上了幼小的他。

无声无息，无人知晓。

而张医生从这场混乱之中脱身之后，担心事情败坏，就带着自己全部的财产和父亲打进自己银行卡里的巨款，在一个夜晚想要悄无声息的逃走，却在大雨模糊的视线中也遭受了车祸。

一位医生在病人意外死亡之后在一个雨夜遭受了车祸，身边还放着巨款，这种事情肯定是要被怀疑的，也肯定会被媒体大肆宣传的，毕竟从这里面可以做出不少文章。不过，医院碍于自身的利益和整体形象，用财力把这件事情给压了下去，所以这件事情到现在还无人知晓真相，受害者之间发生的故事，也无人知晓。

这件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听完这件事情的始末，鸣一始终都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感到悲伤或是愤怒，而是感觉这很荒唐。

巨大的荒唐感砸中了他，荒唐到让他不可置信。不过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有一些荒唐的事情近乎合理的存在着，总有让人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他早就该怀疑了。

三年前的记忆好像在此时此刻全部被释放出来，许多细节带着不近人情的温度闪现在他的脑海里：父亲对他的不理睬，父亲甩开了他的手，父亲对他和母亲的冷漠与不关心，父亲把他独自一个人扔在了空荡荡的医院里……

原来是这样。

原来真的是这样。

雨好像下的更大了。冰冷的雨水从枝叶上流下，大滴大滴地砸在他的脸上，可是他就像没有触觉一样。

他听不到雨声，听不到这世界的任何声音。这是从小到大唯一一次尝到巨大的背叛感。

而且是出自与自己最亲近的人，不，是自以为最亲近的人。

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发出短促尖锐的笑声。

太荒唐了。

还有……自己真的是太笨了。

杜江禾抬起手来，本来想安慰他一下，但想了想，又不知道到底该安慰些什么，只好再次沉默的把手放下。

鸣一就这样吧……那就这样吧……

已经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了。

已经没什么好执着的了。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荒唐的笑话，人间悲欢离合，又有谁在真相和谎言交织的背后玩弄世人的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