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动

走出书房门，离开闻衢的视线，秦如许的眼泪突然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抑制不住地往下落，尽管软弱地哭泣并不是他的本意。

少年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回自己的房间，进门后，反锁。在闻衢看不见他的地带，秦如许才敢大胆直接地关心孩子，他坐在床边，撩起衣摆，隔着肚皮可以清晰地看见，里头有小鱼吐泡泡一般的动静传来，幅度不算很大，但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眼泪糊住视线，秦如许抬起手臂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而后接着低头看自己腹中传来的动静，然后眼眶再一次因为充满泪水而模糊，他反反复复，两个手臂上的衣裳都浸满了水渍。

“好难过…怎么办…”

秦如许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刚刚在书房里，孩子突然会动的那一瞬，秦如许险些就要将这个秘密告诉闻衢，他想迫不及待地跟闻衢分享，他肚子里有个属于他们俩的小生命，现在已经会动了。

可那一瞬间的冲动，被秦如许费劲力气强压了下来，他惊喜又无助，期待又惶恐，他曾经不想把这个秘密告诉闻衢，因为他怕失去孩子，现在他不敢把这个秘密告诉闻衢，是因为他怕失去闻衢，尽管闻衢从来不曾属于他。

秦如许心里充斥着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的欣喜和对未来的忧虑，总之，现在的秦如许，委屈极了。

眼泪不争气地往下落，怎么止也止不住，孕期的情绪化，第一次全面爆发。一开始明明是秦如许想将闻衢撇在局外，留下孩子，可现在他既想拉闻衢入局，又害怕自己承担不了失去闻衢和孩子其中任何一个的后果，更甚者，会两个都失去。现在所有的彷徨和焦虑，他都只能独自承受。

“我真的…太差劲了，想偷偷…把你生下来，现在又……害怕了…”

秦如许侧身躺下，双手环抱着小腹，孩子兴许是感受到父亲情绪的低落，贴心地收敛了动作。

“怎么样…才能让闻先生，喜欢你…还有……我…”

“闻先生……”

“闻先生，他真的…很优秀，我…我配不上……”

“可是…我控制不住了，我好像…越来越喜欢……闻先生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意识到的没有意识到的，在秦如许的委屈劲达到顶峰时，一股脑地都宣泄了出来。他明明从来没有刻意思考过情爱之事，可说到“喜欢”二字时，却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枕头上也被泪水洇湿了一大片，少年还在喃喃自语，可能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可以，闻先生……不能被我这样的人…影响，我不能，给闻先生…造成困扰，不然，闻先生…一定会讨厌我。”

“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眼睫上沾着水汽，掌心轻柔地一下一下拍着小腹，像是在哄孩子，在向孩子道歉一般。

“闻先生…”

“我，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安静的夜晚，秦如许口中不知重复了多少遍闻先生，直到他哭累了，说累了，才睡过去，睡着的时候，也会呓语两声，内容无一例外，都是闻先生三个字。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连梦话里也全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