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

吐车事件时隔一周后，秦如许终于鼓起勇气，再一次敲了敲闻衢的书房门，他给自己留了一周时间的余地，这一周，他是用来等闻衢消气的，尽管房东闻衢并没有气这么久。

“要账单？”

“嗯，您洗车的费用，应该由我来负责，您送我去学校，我还把您的车吐脏了，真的非常抱歉”。

依旧是闻衢坐着，秦如许站着，一副教导主任训学生的情状。闻衢看得出来，秦如许是真心实意来给他道歉的，诚恳得就差给他鞠一躬了，并且闻衢猜测，他可能为了这事儿愧疚得这几天都没吃好没睡好，看着瘦了一圈。

秦如许确实吃不好睡不好，因为他吃了想吐，躺下腰酸，总之磨人的反应暂时还没有要过去的迹象。

闻衢翻了翻手机，而后把账单的支付截图发给了秦如许，这么点保养费，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秦如许这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让他突然有了丝玩味。

果然，少年打开一看，心里默默数了两三遍，个、十、百、千、万，没错，单位是万开头，闻衢保养个车就要上万。秦如许觉得有些头晕，四肢无力，双腿发软，快要站不住了。闻衢看着秦如许一脸惊恐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样？赔的起吗？”

秦如许收起手机，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总算不那么晕了，可闻衢问话时，他觉得嗓子发干，有些答不上来。

“不用着急，随便你还多久，哪怕一天还一块，也行”。闻衢自然看得出秦如许的为难之处。

“好…好”。秦如许哑着声儿道。

活阎王逗小朋友逗得乐此不疲，而小朋友心里却对这位活阎王感恩戴德，心想闻先生实在是位通情达理的人，一天还一块，这样宽松的还款要求在哪都找不到，甚至连背上巨额债务这件事在小朋友心里好像也算不上太大的事了。

秦如许的面色总算恢复一点，只是神情看上去还愣愣的。闻衢手头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他突然有了跟秦如许继续交流的想法。

“身体好了？”

四个字让秦如许瞬间回神，不是回神，是神经高度紧绷。

“都好了”。秦如许没加多余的解释，他不是个很擅长说谎的人，面对闻衢这种危险人物，他应该尽量少说谎。

“嗯”，闻衢这周晚上应酬多，偶有两天回来吃晚饭吩咐的菜单也是偏清淡的，所以秦如许没有再在他面前失态过，他自然也就信了。

“最近学校有没有什么事？”

房东再度发问，这种情况见所未见，秦如许认真思考过后，回了句没有，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房东的不悦——在闻衢无意识间，他蹙眉了，而秦如许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小动作。

闻衢和几位圈内好友，本科皆是A大B大两所学校出来的，算是校友，所以了解到学校的动态不是稀奇事。前些天B大学校论坛的豪车事件，自然也传到了闻衢这里，不少朋友一眼认出了他的车，尤其是姜凛，发帖时间，恰好跟闻衢洗车时间是同一天，他几乎是对闻衢进行了爆炸式问候。

“不是吧，这孩子看上去还小啊！”

“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风格了？”

……

诸如此类的信息，闻衢这几天每天都能收到，他的好友圈经过姜凛的添油加醋，几乎已经全部将秦如许默认为闻衢那位放纵有加的“小朋友”。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只是还没有姜凛口中那么……龌龊？

秦如许回答没有，这让闻衢有些不爽，秦如许是觉得这件事算不上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还是他不愿意跟闻衢有过多交集而刻意回避？不管是哪种原因，都让闻衢心里很不快。

但事实仅仅是秦如许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而已。

“对了闻先生，我学会做辣子鸡了，您明天回来吃晚饭吗？我做给您吃吧”。

好学生显然没意识到房东的坏情绪源头来自哪里，只是献宝一般，想跟房东分享一个好消息。自从闻衢上次提了一回说饭菜酸之后，秦如许这些天一直在努力调整手艺，继续向闻衢的口味靠拢。

闻衢刚刚的不悦很神奇地一扫而空，面对秦如许期待的发问，闻衢觉得心里有某处地方被触动了。

“嗯，好”。闻衢的回答，加上了一个“好”字，好像比一个单独的“嗯”显得更加温柔又平易近人。

听见秦如许耳中，他觉得闻先生终于不是活阎王和教导主任了，他们之间有了点平等感。

“好的，那我不打扰您了，您早点休息”。

少年出去时，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快，跟进来时愁眉苦脸的样子判若两人，闻衢亦然。

今夜别墅里的二人，都睡的格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