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时,天刚蒙蒙亮,宋栖时便醒了来,一夜睡眠并没有多大用处,她依旧觉得胸闷气短,浑身乏力,只是身上的痒痛之症褪了大半。
她将殿内看了个遍,连凌不疑的影子也没见着,大抵是身在病中让她做不到平日里的稳重,一时间竟娇气的眼眶微红,鼻子泛酸。
宋栖时连鞋都顾不上穿,踩着足衣便往正殿一路小跑。
好在,终是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凌不疑是在让下人给昏睡着的宋栖时擦拭身子时,从寝殿出来的,本想撑案小休一阵,没曾想睡了去。
此刻他正一手扶额,双眸闭合,眉心拧成了一团。
宋栖时心安下来,见到凌不疑她便心安。
她缓缓靠近,在凌不疑身旁跪坐下来,眼神片刻不离那魂牵梦绕多年的眉眼,多么熟悉而又深刻。
当年城门之外流落数日,饥不果腹,凌不疑尚且与宋栖时同样年幼,却处处让她护她,摘来的野果悉数留着让她吃、夜深人静之时冒着被人追绞的风险替她取些淡水止渴、风寒交加又将衣物予她御寒……
而有一日,凌不疑出去寻吃食却始终未归,宋栖时又惊又急,却最终还是不敢出去寻凌不疑,自那以后,两个人便没再见过,宋栖时一直认定凌不疑肯定是被军官发现后给杀了。
宋栖时也从此带着悔恨度日,犹如心中的一根悬刺,一动就痛,她恨自己胆小怕事,软弱无能,那日纵使凌不疑真的不幸遇难,她也绝不应该苟且的躲在安全之处无所作为。
想着,宋栖时又忍不住泪,她情不自禁的上手想触碰凌不疑的面庞。
许是听到了动静,本就睡的不沉的凌不疑警惕的睁开了眼,看清宋栖时的模样后,眼中的凌厉一瞬转变为柔情。
凌不疑“何不多睡一会?”
凌不疑“身子可还难受的很?”
宋栖时“我曾经想过你的样子。”
宋栖时没答凌不疑所问,直视着他的眸子,喃喃道。
她确实在无数次想过,如果凌不疑有幸逃生,会长成什么模样,成为什么样的人。
凌不疑被这平淡的一句话,惹得心中发酸,喉结滚动吞咽,强忍着哽咽。
凌不疑“边疆孤城尸身遍地,皆是我霍家族人,而屠杀我霍家满门的,是霍君华的夫君,凌益。”
凌不疑“当年我有幸躲过杀戒,同你一起逃出城门,是因为我阴差阳错之下,和凌益之子换了身份,真正的凌不疑,替我死了。”
凌不疑“而今我名义上的阿母,实际,是我姑姑。”
凌不疑“我与你失散,实属意外,姑姑找到了我,并将我带走,从此我便以凌不疑的身份,活在这世上。”
他强装平静的叙述当年之事,但紧握的拳头出卖了他的内心。
宋栖时“所以,我阿母带兵赶往孤城,是驰援霍家?”
凌不疑敛着的双眸忽的抬起,他虽说是亲历了当年的事,但到底年幼,不懂其他,如今自然不知宋栖时阿母还有驰援孤城一事,显出疑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