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伴

师青玄又一次醒来时，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总会时不时地梦到过去的事情。

梦见家族旁落，爹娘离世，梦见白话真仙的诅咒时时萦绕耳边，他不停奔跑，还梦见他大哥的头滚落在他的脚边，贺玄冷声说了句，你叫错人了。

也许是受了毒气影响，压抑心中多年的痛楚也借此发挥出来。

他看着旁边的一步惊鸿，轻轻地触了一下，便缩回了手。

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就像晨露蓄满枝叶，一阵不太大的清风吹过，就够这人哭上好一阵儿。

哭到麻木，哭到疲惫，哭到昏厥……

此时的贺玄正站在贺记小食的门口，正犹豫要不要进去。

忽地，身后有人谈笑。

“贺兄，真的很感谢你前日的仗义相助，当日知你在此开了家小食店，便决定安顿好渡儿后定来拜会。”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鸿涟兄弟，客气了。”

贺玄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那两人，直到他们从自己的身边路过都没有瞥他一眼时，贺玄才知道，这是一场梦，更确切地来说，是一场回忆。

他叹了口气，又好像是松了口气，后便走进这从小到大都生活的地方。

一进门，便看见贺母忙碌的身影，无论再怎么铁石心肠，他都知道，在他们面前，他可以暂时放下伪装。

贺玄平复了很久，后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但这地方好在可以通观全局。

看着自己很多年不见的父亲母亲，贺玄只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就像现在，黄昏时分，店里面的人稀稀拉拉的，他在窗前温习着先生今日所教习的内容。

等到夜幕落下之时，他有时就会趴在桌前睡着，迷糊之间还能听到别人这般评价，这孩子天资聪颖，竟依旧如此刻苦努力，日后必成大器。

每次醒来，不是卧在父亲的怀里，就是已经躺在了床上，母亲正在为他掖着被角。

父亲总会这样回应别人，小聪明而已，那不学了没多大会儿就睡着了，哪里像你说的那样。

虽然他不擅长鼓励，甚至言辞偶有讽刺，但他还是会在后院点货时喜滋滋地哼着小调，偷偷跟他自己说一句，儿子真争气。

贺玄眉宇间柔和了些许，合着眼睛在一旁听这两人交谈。

这些前尘往事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了，或许是因为这个阵法的缘故，又或许就是因为触景生情，情至深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但是，贺玄睁开眼睛看着那个叫鸿涟的男人，他绞尽脑汁，竟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鸿涟兄弟，你带着师夫人和幼子舟车劳顿，经此一难，一行人怕是也赶不过去了。”贺家父亲拍了拍师鸿涟的肩膀，“让夫人和小姐在我这儿住上几天，等你忙完再来接她们可好？”

“真的太感谢你了。”师鸿涟连忙起身作揖，以表谢意，却被贺父阻止了，“我师某何德何能，竟遇见贺兄这等良善之人。”

贺玄听到师这个姓，眉宇间有些茫然，却对于某些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总觉得，忘了一些事情，或许没多重要，但就像先时猛然涌出的儿时记忆那般，想不起来时也不耽误他报仇，但想起来后心就更实一点。

“行，那就这么决定了。”

贺母给他们上了小吃，拎了一壶茶，两人继续说笑着。

“多谢嫂子。”师鸿涟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声。

贺母笑了笑，便去收拾桌子。

贺玄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停在自己的桌几前，掏出抹布利落地擦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去触摸那早已不存在的温度。

那面两人聊起了自己的孩子。

“小女已经六岁多了，因为……”说到为什么做生意还要带上孩子，师鸿涟很明显地顿了一下，“孩子太小，黏人，不放心交给别人，这次她母亲也得跟着来，便一道带上了。”

在虚影抚上贺母的手时，她突然一顿，笑着对两人道：“我们家玄儿年纪也如这般，这几天在这儿住着，也有个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