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难逢春

师青玄抬手为她扶稳了金佃。

一时间，陈妙儿涣散的目光里有了光亮，渐渐地倒映出师青玄的身影。

她喃喃道：“杀了我…杀了我……”

师青玄愣在原地，他不知该作何安慰。

突然，就在师青玄出神的那一刻，枯木海棠甩出了一枝，伸缩变换，长短莫测。

师青玄来不及作反应，眼瞅着就要打到他，却在半空中被人生生拍断。

“贺玄？”

师青玄先是惊疑一瞥，后又想起来他们三人的关系，眼里瞬时充满了警惕。

“后退。”贺玄命令道。

哪怕还不清楚当前的局势，可是师青玄还是本能地向后退去。

贺玄向后看了一眼师青玄，随即转身走向她。

像是感觉到了故人的气息，枯木海棠的枝杈不再随意攻击，而是随着主人的情绪小幅度的起伏。

“贺郎，杀了我……”

贺玄走进她，捧起她的脸，抹掉脸颊上的泪水。

“不哭了，不哭了。”

师青玄看着两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枯木海棠的怪诞之处并不是它的形状可怖、以骨灰为根为土，也不是能将人从梦中杀害。

枯木枯木，再难逢春。

被炼化的陈妙儿成了枯木海棠，它将无辜之人包括陈妙儿自己在内，困在博古镇的那一场春秋大梦里，这场梦一直在上演，从她初生到死去，乃至百年后的血社火。

而这场梦循环往复，不断有无辜之人惨死梦中，成为枯木海棠的养料。

只不过可惜的是，梦总有尽头，往复也会慢慢消弥。枯木海棠本就是赴往消亡的物什，它的结局从来就是如此。

如果师青玄还记得第一次入梦时的种种，方能知晓他与贺玄为何会见识到不一样的陈家庄，也会知道为何初时法力被压制，而到后来渐渐地恢复了过来。

因为梦境往复，也因为梦境不再往复……

人死不能复生，成仙成鬼皆在一瞬。那些慧根天成，命格贵重的人作神，那些遭受极大苦难，身陷囹圄，死后执念仍不得解的人为鬼。

而那些普通的人，至亲至爱会将他们的骨灰收起来，留作念想。

普通人的骨灰几百年后会化作某一物什，长伴后人的身边，但如果将它们炼化，与平常鬼怪的骨灰也没什么两样，都是大凶之物。

眼下，师青玄有些动摇了，他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的一环忘却了。

贺玄好像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陈妙儿的攻击也是迫不得已。

“贺玄！”师青玄突然打断两人，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情，“她可能还有骨灰没被炼化，枯木海棠的控制下，怎么可能还会有意识！”

炼化出来的凶物都不会有自己的意识，贺玄曾经自己说过，炼化完的东西与原来的骨灰主人毫无关系。

这句话喊进了贺玄的心里，使得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无力。

“杀了我…杀了我！”

贺玄颤抖着双手，他曾自己说过，炼化出来的东西就不是灵儿了。

可如今，事件背后推动者却给了他一份大礼。

眼前的陈灵儿有一半自己的意识，有一半受枯木海棠的控制。

这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他孤独地在世间走了几百年，他终于重逢了一位想也不敢想的故人。

可是，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