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幻境

约翰来到一个非常广阔的公共空间，这里设施一应俱全，似乎是将食堂、公共休息区整合为一体了，在这的不仅仅有正在进食的其他病患，还有正在打篮球的、在躺椅上午休的、甚至在地上打坐冥想的。有一个蜷缩在墙脚的戴眼镜男人格外引人注目，他似乎在一个小本子上面写写画画，不知道在涂鸦些什么，另外他似乎非常害怕周遭的别人介入他的私人小圈子。

“好一群怪胎！”约翰默默打量着各色人等，并且心中略过一丝鄙夷，好像他自己比他们更正常一点似的，或许只是心理安慰吧。

“请问您想吃点什么？”一位衣着整洁的服务员上前来客气地问道。

“请问你这里有什么呀？”约翰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们这里有非常丰富的菜单选择，但是我们强烈推荐您选鸡肉料理。”

有趣的是，回答约翰的并非是服务员，而是一个精瘦的光头男人，他不请自来，肆意地坐在约翰旁边，好像这是他家的饭桌一样，丝毫不顾及约翰诧异和厌恶的眼光。

“你有什么毛病？”约翰怒问。

“别在意我，你就点餐好了。”那个奇怪的家伙丝毫不介意约翰的反应。

“来份牛排吧！顺便让这个人滚远点！”约翰近乎命令式地向服务员吼道。

“好的，牛排一份。”

“抱歉先生，我们不能干涉病人的选择，除非他们做出伤害自己或他人的行为，请您理解，先生。”

服务员照例用异常客气随和的态度应答道。

约翰郁闷地故意往旁边挪了挪位子，意图甩开那个不请自来的奇怪男人。

而那个男人似乎形影不离，硬是凑上来。

“你是来拯救我们的么？”

“你就是那个拯救者？”

“哦不，你不是，你是毁灭者，你会杀死我们所有人！”

光头男人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言语攻击，令约翰异常厌恶。不仅如此，光头男人恨不得冲上去掐死约翰，吓了他一大跳。还好两个保安强行拉开了男人。

“你会毁灭我们所有人的！所有人！”光头男人一边被拉远，一边嘴里还在大放厥词。

就在这时，一份牛排上桌了。

“神经病！”

约翰心想，他顾不得那个怪胎的疯言疯语，迫不及待地抓起刀叉就“咔滋咔滋”地切牛排并狼吞虎咽着，期望食物或许可以平复一下他到目前为止以来不得安宁的心境，然而，还没吞一块下肚，一股剧烈的恶心感顿时袭来。

那是一种异常剧烈的偏头痛引发的胃部痉挛，那是如此的痛苦，以至于他丧失了任何胃口，他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明明几分钟前还是如此的饥饿，没想到填饱肚子的竟然是痛苦。

“你是带来毁灭的人！”

“你是无底坑的钥匙！”

“你将终结世界！”

这些梦魇中萦绕着的恐怖预言又在脑中回响了，令约翰既痛苦又愤怒，他痛苦于无法摆脱这些梦魇，愤怒于这些话语中对自己的咒诅，难道他真的是某种预言中的灾星或者毁灭者么？他将完成什么可怕的“使命”呢？约翰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他只想找到内心的平静，那是他许久以来所不得的奢侈品。

约翰瞬即起身，再次往洗手间走去，他想再洗把脸，然后就去睡个午觉，妄图从中得到片刻安息，哪怕是片刻的也好，也足够平复他的心情了。

“哗啦啦...”

水龙头的水源源不断地流出，约翰搓着双手，那右手手腕上的圆洞形伤疤是格外的显眼。突然间，伤疤传了一阵刺痛，约翰没有在意，他已经见识过了，不过就是幻觉罢了，他早已习惯。

约翰又用双手接水搓洗了一下面颊，而正当他放下双手时，那令他绝望的该死的“幻觉”又来了。

没错，镜中的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青少年版的自己，那个他上次去洗手间才见到的错觉。

“特么少来！”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这一定又是幻觉！”

约翰非常坚信他又一次幻视了，他坚信自己确实是名副其实地精神错乱了。

然而，这一次似乎和上次不太一样，这一次更加严重。

只见镜中景象莫名地高频颤抖起来，随即镜中的场景都开始转换了。

那是难以名状的奇怪现象，过于超现实，过于超乎理性，但凡常人都无法相信这景象。

镜中房间的墙面开始迅速腐朽，剥落，露出里面如同溃烂皮肤一般的内壁，而这内壁的墙角也开始开裂，从里面钻出黑色的藤蔓状不明物质，并且还在不断向墙面延伸。

约翰下意识地回头望去，果不其然，令他真正绝望的景象出现了。

他已然完全置身于镜中反射的“幻象”之中。

“不可能！这幻觉怎么可以延伸到这里？！”

约翰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那一下子的刺痛感让他确信他仍然醒着，并且正体验着令他费劲又恐惧的实像，没有任何幻觉会如此真实。

约翰随即离开洗手间，他想知道这操蛋的幻觉的边界在哪里，他想逃离，逃离这荒诞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