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手帕缘

绿雁急匆匆地回到宴厅将方才发生的事悄声禀告给封尚书。“什么?!”尚书猛的一惊，手中握着的酒杯差点一个没握稳就要落地。

“哈哈，诸位抱歉！抱歉！今日家事繁多，这生辰宴办得仓促，多有款待不周之处，还望大家见谅！”封尚书说完便随绿雁焦急地离开了。

“不知是何家事，连嫡子生辰都提前结束了？”

“唉，大门大户恩怨多。”

“可惜了，今日连封小公子的面都没见到。”

这主人一走，宾客们便众说纷纭起来。

易夫人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抬眼示意身边婢子将她扶起来。

“江南，随娘回去吧。”

“……是。”

沈江南狠狠地攒拳，碎发下那一双墨瞳闪烁了些不明情绪。良久，终是乖乖答应了。

一见总督夫人先行离去，其余人也都纷纷离开。一时之间，人走茶凉，偌大的尚书府中空空荡荡。

“小少爷!小少爷?人呢……”

摇红提着食盒气喘吁吁地赶回了她和封子卿约定好的地方，却不见半点人影。

她不知该往何处去寻那诡计多端的小家伙，只好愣在那里。

这时，身后青石板路上似乎传来了脚步声，摇红回头望，却见方才宴间同夫人交谈甚欢的总督夫人正带着小千金往府门口走。

她连忙退到一边俯身行礼:“见过夫人小姐。”

易夫人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倒是沈江南见到摇红站定下来，极有礼貌地回之一礼。

她先是左右手叠放，微微屈膝，低头。摇红这回离得近了，将眼前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忍不住心中暗叹道这沈家小姐真是谪仙一般的美人——

女孩眉眼乖顺，低头时只见得一双微微下垂的眼。她的皮肤极白，像是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无一丝瑕疵，长相虽不能霎时惊艳四方，但却越看越叫人怜爱，越看越想把她拥入怀中，占为己有。

寒冬腊月本无风，可此时却不知怎的，突然刮起了一阵凛冽寒风，直吹得沈江南狐皮斗篷的毛领纷飞，她一张素白的小脸躲在宽大的毛领后，看起来柔弱极了。

强风之下，她手中的帕子像是没拿稳一般，随风飘摇直上，挂在了院墙边一棵枯柳树枝丫间。

“小姐，您的帕子……”风停，摇红着急地抬头望向柳枝上的手帕，“我去叫侍卫来给您拿下来!”

可沈江南只是柔柔笑着，她眼神幽深地望着长空中的那抹飘摇无依，摇头道——“不必，若是有缘，自会遇到该遇到的人。”她又行了一礼，安安静静地跟在易夫人身后走远了。

枝上的手帕还在风中飘摇，似坠非坠地悬在高处，手帕的一角娟秀工整地绣了三个字——沈江南。

“该遇到的人……是什么意思？”摇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作罢。

“你磨蹭了太久。”出了尚书府，易夫人冷冷地说。她没有低头看向沈江南，只是兀自摆弄着自己的纤纤玉手，方才的慈母形象消失殆尽。

沈江南牵起一丝笑，对答道:“让您久等了。”

“哼，小妮子，你心思太重。”易夫人侧目瞥了沈江南一眼，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谢母亲赐教。”

沈江南脸上依旧挂着恬淡无谓的笑，向远远驶去的马车微微躬身。她眼中思绪深沉，全然没有四岁孩童被母亲抛弃时的茫然无措。

一转身深深地望了眼庄严华丽的尚书府，有些遗憾道——

“那便，后会有期。”

音落，沈江南钻身进了后备马车。她轻轻放下窗帘，隔绝了一切阳光。阴影处那个小人儿的神色愈发阴暗，直至帘子完全放下，便完全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