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照片飘落在深色木板地上,是一个染着红发的青年,笑的一脸欠揍样,黑色短皮衣上锃亮金属环反着耀眼的光。
一只白净的手捡起照片,一声叹息也消散在空中。
姜爻将照片重新放回书本里夹好,来回翻看起手中的书,纸张一侧已经被摸的有些反光。
不知道是第几次翻这本书了,里面的内容早就烂熟于心,一次次的翻阅,只是在寻找某人留在文字间的音容笑貌。
“这书这么好看?上次来你就在翻,这么薄一本要看这么久?”
熟悉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房间内,姜爻抬眼看去,一时间觉得那个离开多年的人与眼前人重合。
见姜爻有些呆愣,饕餮走上前“怎么还没习惯我翻窗吗?陆镜仪又给发任务了,这次要去雪山,装备灵域台给补,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
姜爻迅速回神,想什么呢,他是他饕餮是饕餮啊……
“哦,好,什么时候走?”
“下午两点。”
去哪里来着?啊,雪山,雪山啊……不知道会是哪座。
“去哪座山啊?”
“长白。”
姜爻一滞,又想起了雪地里张扬的红发青年。
饕餮到了姜爻神情的一瞬空白“怎么,你去过?”
姜爻垂下眼点点头,语气有些怀念“嗯,以前和一个朋友去过很多次。”
……
饕餮走后姜爻又将那张照片拿了出来,手指描摹这里面人的轮廓“没想到,你走后我还会再去长白。可惜这次我们不能一起了,还真是想去看看我们的名字是否还在。”
下午一点多饕餮就找到了姜爻,意外的发现姜爻的左耳多了一枚红色耳钉。
体积很小并不突兀,但那一点红却难以让人忽视,就像什么印记一样。
一枚小小的耳钉却好像改变了整个人,原本干净的学生气被压住,反而多了几分凌厉和潇洒。
饕餮戏谑的挑挑眉“呦,怎么,开始打扮找女朋友了?”
姜爻疑惑一瞬,随即一笑“不,找什么女朋友。”
“这是那个陪我爬长白山的朋友送的,他不在了,现在再去就想戴上这个耳钉,就当他又陪了我一次吧。”
饕餮闻言又多看了几眼那个耳钉,又看了看另一只耳朵,没有耳洞。
之前就发现了,姜爻只打了一个耳洞,却也没见过他戴什么,如今一看,也许那个耳洞,就是为了这个耳钉打的。
哪个朋友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
半路遇上了出来找创作灵感的周文涛,本来还好好的打招呼,但他看到了那抹不可忽视的红……
“啊,小爻又出任务啊,雪山……卧艹!你你你!你怎么把它戴出来了!”
姜爻见状连忙安抚“别激动,冷静,我真的没有想不开,当时没有,现在也没有,只是想让他在陪我爬一次而已。”
周文涛按着姜爻的肩膀,看着死死盯住那双眼睛像是要判断真假“真的?不准骗我啊!”
说罢好似不放心,又把一旁看戏的饕餮拉到角落嘀嘀咕咕不知道再说什么。
姜爻只得无奈扶额,等饕餮回来就已经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
去机场的路上,姜爻坐在车里无奈向饕餮解释“文涛跟你说什么了?算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你别信他说的啊。”
饕餮意味深长的看着姜爻,嘴角勾着玩味的弧度开口“说这个耳钉是他的部分骨灰,他喜欢你,临死前表的白,耳钉是死后寄到的。”
姜爻叹了口气只得点点头“是这样……但我可从来没想过殉情啊,在他死前我都不知道他的心思,说实话当他那么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临死都要和我开玩笑……后来发现……不是玩笑。”
饕餮看着落寞几分的姜爻,眼光闪了闪“他死后给你留了录像,是他的告白。”
姜爻一惊看向饕餮“文涛这都跟你说了?!”
饕餮突然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一贯的慵懒语调听不出什么“是啊,他还告诉我了,我和那人很相似,说如果你想不开,一定要我阻拦,说不定我这外貌会……”
“啊!停!什么跟什么啊!?司机大哥您就当听了个故事!”
姜爻拽了拽饕餮“到了快走!”
直到后座没了人司机大哥才“嚯”一声感叹出声“现在年轻人都搞小说里那一套吗……真会玩啊……”
姜爻急忙把饕餮拽了出来,说道骨灰的时候那大哥的表情就不对,等饕餮说话,透过后视镜的目光已经在谴责自己了。怎么搞得自己像个渣男?
饕餮顺从的被拽出来,看了一会儿姜爻慌乱的侧颜,面无表情抽出了被姜爻拉着的胳膊,走到姜爻前方“既然去过那么多次了,可别给我再惹麻烦了。”
……
这次的事件出奇的简单,只是几只雪妖作怪罢了,在饕餮的暴力威胁下老实了。
姜爻以来了都来了的理由去了山上的一栋寺庙,还未进就看到了挂满各色飘带的树枝,隐约可见上面各色的字体。
饕餮跟在姜爻身后看清了青年眼中的追忆,是一起来过的地方么,其实不必带我一起来……
一路上姜爻曾多次抚摸过左耳的耳钉,也许是留下的回忆太多,总忍不住去思念。
……
庙里很清净,没什么人,只有风吹树上飘带的呼呼声。
姜爻轻车熟路的找到一本记录名册,从目录开始翻找自己和故人的名字,只是没想到找到了两个,但看字迹又确实是故人写的。
这时屋里走出一位老僧人,苍颜白发眼睛却仍然炯炯有神,似闪着智慧的光。
“施主可是要查询位置?”
姜爻两忙双手合实胸前一拜“是,找我和一位已逝的朋友,但我却找到了两处。”
老僧人看着姜爻的脸,突然走近几步问道:“施主可是姓姜名爻?”
姜爻一惊点头说是,老僧人笑着点了点头带着姜爻去解下了两条飘带。
姜爻将两条飘带拿在手里,心中五味杂陈,祈愿是分种类的,有祈天赐良缘,有祈友谊长久。
而姜爻右手拿的是祈友谊长久左手却是天赐良缘,上面的名字一模一样“姜爻 池燃”
饕餮也走到了姜爻身边,看着两条一模一样所求却不一样的飘带“池燃,你这朋友还真是……爱你啊~”
姜爻轻叹一口气似是无奈,跟老僧人要来了笔,飘带上的名字已经有些褪色了。
在姜爻要写名字时,饕餮走开了,他还没大度到看姜爻把别人的名字写下。
只是饕餮也没看见,姜爻手中的一根飘带颜色格外鲜亮。
饕餮看着姜爻嘀嘀咕咕的将两个飘带重新挂上了树,最后老僧人把姜爻引进屋也没去看重新挂上的飘带。
老僧从屋内走出,远远看到了一个人杵着的饕餮“施主,逝者已逝。”
饕餮闻言嗤笑一声“我可不是在给那个池燃默哀。”
老僧摇摇头,那双藏着大智慧的眼睛定定看向饕餮“施主没听明白,逝者已逝,留生人在世,应珍惜在世时光,那位姜施主就很是明白此道理。”
饕餮一惊,这才终于正视眼前矮自己一头的老僧,虽看着憨厚可欺,可两人站立却没人的气势占下风。
“你可知我是谁?”饕餮收起一开始的震惊,一贯的开始嘲讽。
“施主身上凶煞气息虽重,却在遇到那位姜施主时化为护他周全的盾,施主也许是利剑,可利剑用来守护又何必心忧?”
饕餮沉默了,注视眼前这位人类的老者,最终,双手合实胸前,微微躬身
“受教了。”
……
饕餮站在门外等姜爻,结果等出来的人带着双泛红的眼睛。
饕餮眉头一皱,低头去仔细看,却被姜爻躲开“看什么啊,没见过感动哭的啊。”声音也有些哑。
“池燃他,把我这辈子的生日礼物和祝福都留下了……走吧,后院他给我埋了酒……还不准我多喝……”
饕餮看人牵强的扯扯嘴角,撇开了视线“笑不出来,就别笑,丑死了。”
姜爻反到又笑出了声“你这人,安慰个人怎么这么别扭啊~”
饕餮直接不再理姜爻往后院去了。
姜爻看着男人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刚被自己挂上的一条,各外鲜艳的红色飘带,露出一个雨过天晴的笑。
……
后园里有一颗梅树,没开花,只有树干,这是姜爻十八岁那年池燃带他种下的。
“你要和这颗梅树一样,哪怕独自站在寒冷的顶峰,也要记得好好活,最好开出花来!”
姜爻站在树下,想着那天格外认真的红发少年,一只手贴上树干低声念着
“池燃,抱歉,花没开。”
饕餮静静注视着黑发青年,走到他身后,默默站着,抬头看看这未开花的梅树,一只手搭在姜爻肩上,会开的,因为有我在。
姜爻回过头,看到了男人平静的神情。
下雪了,雪一点点的下,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慢慢的,就满头白雪。
姜爻想伸手拂开红发上的雪,被饕餮拦住,姜爻道:“哎,你头都白了。”
饕餮笑了,轻声道“你不也是。这不好吗?”
姜爻弯了眼睛“共白头吗?”
饕餮双手都放在了姜爻肩上“嗯,我是没机会了,让我体验一下。”
姜爻轻笑出声“白头可是要和爱人一起的。”
饕餮微微凑近,哑下了声音“哦,你来当不就好了。”
姜爻愣了一下“开玩笑吗?”
饕餮接着凑近“不。”
“认真的。”
姜爻的瞳孔扩大,看着饕餮的脸慢慢凑近,那张平时不饶人的嘴,此时绅士的道:“可以吗?”
姜爻也是个正常男人,心上人这么撩了,当然上啊。
……
两个人在雪地里拥抱,饕餮顺了顺姜爻的黑发“你现在有我了。”
“我保证,我能填满你的余生。”
“他以朋友的身份陪了你八年,从今往后,我会以爱人的身份陪你到世界尽头。”
姜爻从这个男人身上汲取着温暖,过了会儿道:“好了,我带你看个东西。”
姜爻带饕餮回到了挂满彩带的树下,拿着笔,摘下了一条格外红的彩带,递给饕餮。
“姜爻 饕餮”
饕餮看着在一起的名字,微微怔愣,姜爻把笔递了过来“你的名字还是亲手写一遍吧。”
饕餮落笔,顺着姜爻的字迹,留下了名字,这条求的是天赐良缘。
……
来年,四月,两个身影又出现在了那颗梅树前。
雪在下,又是白了头,只不过这次,梅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