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万次,我也愿意跳进井去寻我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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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师,按您的说法,如今国内局势并不安稳,外患益忧。好比精良的飞行军队是要加大力度培育,可文治便不重要了吗?”
“文治固然重要,年青一代是未来的希望,教之以自强之愿,诲之以报国之志,要让他们明白,祖国对他们的需要。然而当务之急实在是要握紧手里的枪。守不住国门,何谈文治?”
“明白了。”
闻人微自从生病以来就再没去学校里上过课,而家教是父亲的意思,他的一位故友。
“已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总不能连圣贤书都不读了吧。”这是秦老教授的说法。
宋琳不是贾雨村那般不得志,却有似林黛玉的女学生,身子骨虚弱又聪慧,经常无课不说,任她这个老师怎么教都会显得自己教导有方。
“小幸,喝药了”
秦沅端来的药碗里盛一半浑绿的汤水,闻人微总觉得冒着苦苦的绿烟。
一口咽下去,来不及皱脸嘴里就被秦沅塞了块蜜饯。记得曾经也有人这样喂她吃药的。
“三哥哥,我前日偷听父亲谈话,听他说,张启要来北平了?”
秦沅只能撇嘴,自家妹妹从小到大都喜欢追着张家那个小儿子跑,俩人好几年没见,这习惯还是改不了。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她和张启还偷偷有偶尔的书信来往。
“家里也只我知道了。来找孟教授,谈招飞的事。”
她小张启几岁,如今也该读大学。要是他能来复华大学招飞,也就说明他们最近可以天天见面了。
要秦沅说,八成会黄。
“海棠出生那年,这树上的海棠花都开了,满目灿烂,所以给她起名叫孟海棠。”孟教授谈起自己女儿,飞扬神色里溢满抑制不住的宠爱。
张启还没刚要说到招飞,孟无染就预卜先知掐断话茬。
“叔叔您为何如此坚决地不同意招飞呢?”
“飞行员要培育,读书同样是救国啊。”
“都牺牲了,以后怎么办呢?”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孟无染死活不肯松口同意他招飞,那么板的孟教授,如何都不会愿意有人动他的学生的。接了个电话,大忙人礼貌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老孟啊给你父亲写了封信,你正好带回去吧,我这就去拿。”
未来女婿上门,女儿耍性子不愿意见,没说几句话还让自己外人放了个鸽子,孟夫人面子上也不好挂。
张启先她一步开口“既然婶母也没什么事了,张启就先回去了,我正好还要去见一位老朋友。”
“远道而来又没有好好招待你,既有约,婶母便不留你下来用饭了。”
“不妨事,有机会张启再来拜访。”张启瞧了瞧,门帘后那位“刻苦用功”的大小姐还在努力撬门。
跟她挺像的,倒是有趣。
刚走出院,撬门成功的孟海棠就爬墙出来了。“哎,你好。”她有些别扭地叫张启帮忙拿来梯子,终于艰难下去。
“孟教授爱女勤奋刻苦,为读书闭门谢客,这位小姐既是如此豪迈大方,颇为潇洒不羁而恣意随性,想必不是这家的孟小姐了。”
“我,我当然不是孟海棠。”
张启哦↗一声,“那你还爬孟家的墙,可别被误会是小贼了。”
一番交谈之下,孟海棠发现张启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种鲁莽的军人,也不是纨绔无知的阔少爷,还是很值得来往的。但这并不影响作为一个新时代有识女青年的她不接受所谓父母之言媒妁之命。
“哎呀,我就是孟海棠,刚刚装的,我只是……不想接受包办婚姻。”
“某些程度上,张启与孟小姐,不谋而合。”
孟海棠登时眼里放光,“那我们要不……”
“要不下次再聊吧,孟小姐,实在抱歉,我与一位故人有约。她住在新桐区,再过会儿我就算失信了。”
新桐区离复华大学不远,但路上也要耗些时候,孟海棠于是先放他离开。不过终于摸清了娃娃亲对象的头路,解除婚约有言在望,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
张启随身揣着闻人微的一封信,里面略略交代了她家搬来北平后的住址,生怕太激动,脑子里那根弦一崩就给忘掉。
“先生,请问那家是燕京大学前任校长秦教授家吗?”
‘遂母亲的爱好,我家的院外有三棵十几年的杜仲,父亲另打算在门前养一株红豆杉’
‘你还住在祖宅的话,记得偷偷翻进我家替我看看,奶奶种的银杏树有没有白果,它今年二十二岁,也就该开始结果了,我允许你吃哦’
这来来回回的几个字,张启默默读过无数遍,快要背下来了。他偷偷进过秦家在杭州的祖宅,没了养花人,洋楼后的小园里只剩孤零零的公孙,张启觉得它和自己一样孤独,所以生长得那么好却不愿意开花结果,土上铺了厚厚一层金,就好像是伤心得落泪了一样。或许银杏也在等待它的秋。
她在杭州待了十年,就等了十年,张启不忍心告诉她银杏一颗果子都没结,他捡了几片可观的银杏叶,给她做成了书签包进信里。
他认出高些的是杜仲,半掩的木门正对一株盈绿,入夏了,张启猜那是没到结实期的红豆杉。
“这位朋友,请问你……”秦堾回来,不远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大高个杵在自家门口往里看,若不是秦艽刚交代过要好几个月才能回北平,他还以为是自家二哥。
“五哥,我是张启。”
“秦堾,不记得了?户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