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了好久,声音才渐渐从我耳边消失。
我缓缓将脚从坑里抽了出来,周遭的空气都是臭的,我也是臭的。
每一个器官,毛孔,甚至是流了好久的眼泪,都散发着恶心的臭味,那一刻,我是无比的厌恶自己。
我一个人在厕所站了好久,此刻我腰以下几乎全是湿的,风吹过时,还会有些轻微的寒意。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嬉笑声紧随其后传来,我心底泛上一阵恐惧,急忙往后缩了缩身子。
只是没用的,无处可躲。我注定要承受那些汹涌而来的恶意。
午饭期间,老师大多都不在学校,于是他们更肆无忌惮起来,他们一同冲进女厕所,甚至有些男生,连女生厕所男生勿进都顾及不上,看到我,他们几乎是同时笑了出来。
有的笑得弯下了腰。
有的笑得没了眼睛。
有的捧着肚子。
有的不停捶打着墙面。
有的笑着跑出去喊其他人进来观赏,这里瞬间成了笑声聚集最多的地方,而我就像是一只站在垃圾堆里无比滑稽的野狗。
他们说话时伸手指向我,嘴里说着那些不能用来形容人的恶心词汇。
他们的欢喜溢于言表。
除了我,这个学校的所有人,都是快乐的…
“林安没来吗?”人群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句。
我听到这句话全身一抖,林安也在吗?
我心里有些害怕,我害怕林安看到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害怕他转过身去,缓缓向那群人走去,我害怕他就此讨厌我。
“他中午回家吃饭,不在这。”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林安早晚都会知道吧,毕竟站在我面前这些人,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告诉他这件事,然后再雪上加霜的渲染一番。
“他真的应该看看自己之前竟然和屎王走得那么近。”
我一愣,“屎王”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剥开我的肚皮,将我正在滴血的心脏展现了出来,逼我不得不去看。
或许从此以后,他们评论我,不再是那几个老掉牙的词汇,而是又加了一个从来没出现过得,更具有杀伤力的“屎王。”
我愣愣地看向他们,有那可一刻,我想冲过去,抓住那群人,将他们全部按进厕所的坑里,只是这个想法在脑海里刚刚浮现,很快便消失了。
我依旧是那个任凭别人讥讽嘲笑却一句话都不敢说的温招弟。
“温招弟的爷爷来了!”一个男孩挤进来说道。
他说完,立即有人取笑道,“这不正好吗?他孙女刚好掉屎坑里去了,让他一块捎回去,别在这臭着我们。”
“不是。”那男生双手撑着膝盖,可能是因为跑得太急的原因,他不停地大口喘着,说话断断续续的,很久才能接上下一句,“温招弟的爷爷从她书包里翻出两块九毛钱,现在站在教室里大声骂着,说温招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手脚不干净的畜生。”
这句话如同往一块土地上扔了一枚炮弹,炮弹炸开时,寸草不生,只留下一个丑陋的巨坑。
而我,就是那块土地。
我想蹲下蜷缩起来,用力抱住自己,只是我蹲不下,只能被迫站在那里,承受他们又一轮的攻击。
“温招弟是小偷?还偷得是自己家里钱?”
“可不是嘛,他爷爷从她书包里翻出来的,我们亲眼看到的。”
“那她要送给林安的手链,是偷钱买的?”
“估计应该是了,要不然她哪来的钱。”
“林安也是惨,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被温招弟缠上了。”
我想从这里出去,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我喘口气,只是门口被他们堵的厉害,况且按照他们所说,我爷爷还在外面。
不管出去还是不出去,迎接我的,都是一把准备刺向我的剑,没有哪一刻,让我觉得人生如此绝望,世界如此可笑。
我无能为力,除了自己一个人哭,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都干不了,只能被动的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我被击倒了,他们会休息一会儿,等我忍着伤痛从地上爬起来,他们会展开下一轮攻击,直至我再也站不起来为止。
“让一下,让一下。”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我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一桶水从我头顶上浇了下来,顺着头顶,一直流到脚底。
这似乎是用成垃圾的桶装的水,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还能摸到一些垃圾碎屑。
这下,我全身都湿了,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臭死了,兄弟们,再去打水,给他洗干净。”几个说着又提着桶跑了出去。
剩余的人,依旧站在原地笑个不停。
而我,此刻身上各种气味混杂,它们都有一个特点——臭。
“温招弟的爷爷过来了。”
外面话音刚落,我就看到我爷爷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个白眼狼躲在这里干什么。”看到我,他扬起的手一顿,继而转身走了出去,可能是我此刻的样子使他下不去手。
这层臭的外壳,反而帮我挡下了一层伤害。
只是没想到,他又返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刚才还围在一起的人瞬间散到一边去,腾出一条路来。
“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长记性。”
他说着,棍子毫不留情地落在了我身上。
我伸手挡着,只能确保自己的头是安全的,他一棍子敲到了我膝盖上。
我再也撑不住,整个人趴到了地上,放弃了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