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一下子就抓住了这话里的深层含义，兴奋地想蹦跶，好久才平静下来。
“我知道了。”
尽管吴邪已经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喜悦，张起灵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喜悦，心里轻叹一声，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
现在张起灵的病完全由药物吊着，吴邪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他所能，靠着带来的药让张起灵先撑着。
吴邪每天看着张起灵消瘦的侧脸，心中酸涩，只想远远逃离，这是生平第二次他恨自己无能为力。他是留学归来的医学奇才，但和病魔相较，他总是输得一塌糊涂。
吴邪呆呆地坐在阳台，望着远处的青山，自己都不知道在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
吴邪感觉自己的头疼又犯了。
吴邪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喂，三叔？”
“吴邪，你他妈能耐了？”吴邪隔着两个屏幕外加两千多公里都能感觉到吴三省的怒气。
吴邪笑容不变，“三叔，怎么了？”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人也跑的没踪没影，我以为你死了呢？”
“哎呀，这不是来找你了嘛，我好着呢，三叔，你别气，生气老的快，你不是还想着去追陈姨呢嘛，皱纹多了不好看，你还怎么和别人抢。”
“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前几天找我借人，说是去追媳妇，你他妈是不是就仗着我当时不在家，忽悠我呢？”媳妇再重要，怎么也还是比不上从小当儿子宠到大的侄子的。
吴邪闹出了那么大动静，吴二白抓不住吴邪，没处撒气，知道这事竟也有自家弟弟的推波助澜，抓着他训了好久。
吴邪知道吴三省对他一直是纵容包庇的，但这次的事真的是他瞒着他三叔，思及此，也不再出声，静静思考着对策。
“嗯？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我是不是该夸夸你？眼光这么好，找个男的当媳妇，还闹的沸沸扬扬的，你是觉得你日子过得太好了是不是。”吴三省现在都想飞过去，踹那臭小子两脚。
“走开，小邪闯这么大祸，有你一半责任，还好意思说，电话给我……小邪。”
“二叔。”
“小邪，我是答应了你你以后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但你怎么答复我的……你长大了，我们都老了，吴家迟早要交到你的手上，可是，你这次做的事，实在很不妥当。人站的越高，就越有人想着把你拉下来，你这次动静闹得这么大，我和你三叔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你这个样子，我们真的不放心把吴家交到你手里，你这次，真的很让我失望。”
吴二白的确答应了吴邪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他绝对没想到，他一时心软，竟让吴邪弄出了这么大动静。
吴邪颓废的瘫在椅子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灰败，即使生意政治上的事他不懂，但他也明白吴二白说得对，“对不起二叔，可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吴三省性格比吴二白暴躁许多，声音猛地拔了个度：“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了谁然后活不下去的，你他妈振作一点，丢人。”
“滚开。”吴二白一把推开吴三省。
吴邪皱眉，低声反驳，“三叔，你小点声，我耳朵都被你震聋了。”
吴邪这句话算是火上浇油了，吴三省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大声了，“呦呵，您老人家还怕这呢，我都被你气出几条皱纹了，我说什么了？”
“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吴邪理直气壮的反驳。
“你们俩够了。”吴二白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哥，你轻点，这可是古董。”吴三省心疼的看着自己高价淘回来的桌子，心都要碎成渣渣了。
“滚开。”
“哦。”
“小邪，你知道的，张起灵治愈的几率不大，说句难听的，他撑不过半年，到时候他死了，你怎么办？趁早收手吧……”
“二叔，如果能和他一直在一起，陪他一起下地狱我也愿意，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吴邪疲惫的抬起头，就发现张起灵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惨白的脸色，微垂的眼眸让吴邪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吴邪心都乱了，上前几步，走到一半还是停下了步子，他轻轻唤：“起灵？”
吴邪那句“一起下地狱”，终究还是刺激到张起灵了，不得不承认，齐羽带给他的阴影，恐怕要折磨张起灵一辈子了。
张起灵微微抬了头，望着窗外的眼神有些空：“吴邪，我好像看见凤凰花了……”
吴邪听见他看见了凤凰花，心里猛地一惊，立马起身就往门口跑去，也不管电话那头的二叔了。
吴邪一步步冲张起灵走过去，温软着嗓子：“哪来的凤凰花啊，外面不都是格桑花吗，寓意吉祥幸福的格桑花啊。你不记得了吗，我们每天晚上都会去花田散步，我还照了好多照片……”
“你一定是睡糊涂了。乖，我们去洗漱吃饭，然后等你吃完药我们就去小溪里抓鱼，小满哥在楼下等你呢。”
张起灵眉头微皱，带着不确定的声音问，“没有吗？”
“没有……”吴邪的声音很轻很柔，温声哄着眼前的人。
吴二白皱眉，喊了声：“吴邪，立马回杭州。”
不管怎样，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侄子受伤，为了毫无希望的未来伤心。
吴邪不听，“二叔，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回去。”
张起灵朝吴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吴邪，回去吧，那里有你的亲人朋友，你不可能在这里一辈子的。”
“可是那里没有你啊。”吴邪抱着张起灵，下巴抵在张起灵单薄的肩上。
“小邪，你可以带着张起灵一起回来，毕竟在杭州医疗条件也比这里好，治愈的可能也大些。”就算他和自家弟弟一样不看好他俩，但毕竟吴邪是吴家独苗，他唯一的侄子，他还是心软了。
吴邪没有松口，“起灵喜欢这里，我也会一直陪着他，哪都不去。”
“你别想赶我走。你怎么威胁我的，我也会。”吴邪一字一顿地对着张起灵说，不容拒绝的语气让张起灵彻底无奈了，他一点都不怀疑吴邪话里的真实性，就当，任性一回吧。
“乖，我们去洗漱。”吴邪彻底忽略了电话那头的两个叔叔。
吴二白气的太阳穴乱跳。
吴二白看着自家侄子跟护宝贝似的护着张起灵，心想这个侄子是彻底栽了。
吴邪给张起灵布好菜，才想起来电话那头的叔叔，“二叔，商量个事呗。”
“起灵，你先吃饭，我一会儿就回来。”吴邪拿着电话出去了。
“二叔三叔，我想求你们帮个忙……”
……
“你就那么自信，我们会答应。”吴三省看着自家哥哥深沉着的脸，玩味的开口。
“因为吴家这一辈，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所以，你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一起下地狱。
“你是我祖宗。”吴三省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谢谢二叔三叔。”吴邪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吴三省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笑得没心没肺。
“那我就挂了，起灵还在吃饭呢，我得盯着他把药吃了。”
“拜拜。”
“赶紧滚。”
“好嘞。”
吴邪回去的时候，张起灵已经吃完早饭，在吃药了。
“起灵……”吴邪从背后轻轻环住张起灵。
张起灵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灼烧着脖颈的皮肤，连着自己的心都揪起来了。此刻，他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吴邪由内而外散发的悲伤和不安。
“如果有下辈子……”张起灵破天荒的开口。
吴邪头仍然埋在张起灵的脖颈，“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早早地就找到你。”
张起灵叹气：“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早早就遇到你。”
我们虽然是唯物主义者，但就我们俩，还是希望有下辈子。
他闭上眼，内心酸涩，内心清楚失去已是必然。
张起灵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哪里招人喜欢。除了那一副皮囊比常人好看些，性格冷淡，身体孱弱，哪哪都不好，可现在就有那么一个人，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他真希望他走之后，时间能迅速抚平他的创伤，然后娶妻生子，一切都回到正轨，而不是一直消沉痛苦下去。
吴邪觉得，有他在张起灵身边，张起灵应该是快乐的，而不应该像现在这么消沉，出口打破了这份悲凉，“这辈子，你也遇到我了，起灵，这辈子，你也会是我的。”
“我的这辈子已经毁了……”已经配不上那么好的你了啊。张起灵险些落下泪来，偏偏这辈子，他和吴邪相遇在了他最糟糕的第二十七年。
不是这样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无论如何，吴邪都不会放弃张起灵的。吴邪如鲠在喉，就听见张起灵再次开口。
“可是，我还是很高兴的，最起码，此生最后一年，我还是遇到了你，从前我的生活如同朽木，因为遇到你，他才开出了一朵绚烂的花……”即使花期很短，但也已经足够。此花，足够芬芳一世。
天使，终究还是不属于人间，他最终，还是要回到天堂的。可吴邪，就是他张起灵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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