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管时盘万年,时希头一次怀疑这一夜的时间是否过的有些快了。
好像两个人只是隔着雾气对视了片刻,抬眼间已有半边天染上晨曦的颜色。待橙红褪下时又渐渐泛起了白,融化掉青色衣角上虚覆的霜,沉默一个晚上的人终于重新睁开雪色的眸。
江畔空旷的青草地上平白落下些染了金边的白花瓣,月影桂树的虚渺天地在某个刹那同一江碧水相映。寂寥空境里,仙人踏雪而来,日与月齐辉。
清序仙人,我有些累了
嗅得鼻尖半丝桂花香,清序似有疲惫的撑起手轻按着额头,未抬起的头教目光尚且只能触及到月白色衣袍的下摆。
清序只大致觉着仙人应当是俯下了身子,欲要抬起的眸上忽的覆了片落花,下一刻,那人微凉的指尖拨开女子原先按在额间的手,凑近替她轻揉着。
白衍之…嗯,我知道
仙人眸中是化不开的南山碎雪——时希如是想到。
在此之前,她从未幻想过有关“秩序”的实体化,生在这样一片天空下的人不会去考虑所谓天道是何种模样,似乎仅在潜意识里就认定了“道”的无形。
神明创造世人,却又以世界作为界限将万千生灵掌控在一亩三分地里,终其一生不得触碰到更远的边界。
囚笼里的鸟儿会思虑到更远的天地,幻想过天外天的风景,却不知连宇宙都是三千世界里微不足道的身影。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但世人所慕的从不是无穷无尽,而是哪怕轮回千载,依旧亘古不息。像细碎的光笼在身上时才能看得见人世渺小,从而艳羡起能触及更远的事物。
永恒的尽头是什么?只是渴望有更长久的东西能替他们做出一个解答。
清序我好像翻了一本书太久…并非食之无味,而是突然有些可惜
上界者的生命难以用细碎的时间计量,又或是更高的地方有人给予了创造者永生的权利,就像站在时间的边缘一眼望不到尽头。
没有人选择永生。
天空之外会是什么?纵是“神明”也未尝不曾有过诸如此类的疑问,谁因谁而诞生的论理,从来都是一个得不到解答的闭环。
长生、永生、遗忘、死亡。
与天地同在的愿望的确算不得什么美好的愿望,她见过太多长生天的前辈自甘陨落化羽,哪怕身后有一个已经创造的,亦或还未创造成型的世界。
执笔的人会将自己的执念写在纸页中么。
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早在她诞生以前羽化远去,白衍之是后继者,也许她也将会是。
遇到白衍之前,她以为的神明应当如同那位一般淡漠薄情,不会因下界八苦七情六欲而动摇半分,身作执掌者,孤注万年生。
但倘若当真不问世事不动情,如何塑造的出拥有真情的凡人。
她陪着一位不知名的前辈所制造出的世界渡过了太久,生来缺情缺欲也久违的感觉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劳累…似乎的确有些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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