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九州的月

天化十八年七月，我卧病不起，就浅写一篇回忆录吧。

我这一生最遗憾的莫过于没有跟我的小呆子在一起。那年他高中状元的时候，我常和戏楼里的姐妹聚在一起，听她们讨论他的故事。他们说状元郎意气风发，像个明媚耀眼的小太阳。我内心轻笑一声，小呆子哪是太阳啊，他明明是这九州最清冷的月。

新科状元成婚要请戏楼里的人来唱戏，我苦练好久才拿到名额。他们行礼的时候，我现在小呆子对面，偷偷地和他一拜天地，夫妻对拜。当时我就想若他向我走来，若他向我走来，我将罔顾世俗、背信弃义、背负骂名向他奔去。可惜没有如果，皆是我自作多情。

我心有怨，我怨他另娶他人，怨他拜堂时满是欢喜，怨他见我时满是警惕，还有眼底藏不住的恨意。他见我不再欢喜，他已为人夫，他已忘却那岁岁年年我们的美好，他已……可是如今的我满是污垢，早在同意取消婚约的那一刻我就没资格怨他了。

可是，感情上的事谁又控制的住呢。我挣扎再三，央求他再见一面。戏楼一叙，了解到当年的真相，我除了沉默别无他言。或许忘了我，才会让那蔽月的乌云消散开来。放下那可悲的自尊，我开口向他借钱。有求于人，算是还了当初我们家对他的恩情。走之前他说他宁愿在江南遇到的是真的宋窈窈。我知那是他的怜悯，怜悯他的小姑娘遭受的苦难。我无半点喜色，因为他的眼眸里再无爱意。

在这段可悲可叹的爱情里，我们谁都无辜，却组成了彼此间最大的遗憾。那一千两白银和一座大宅院葬送了我们青涩懵懂的整个青春。自此他花前月下，我邀月对酌。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平复心情，开始思索接下来的路。联系我爹的旧部，他的好友，只是他们大多见我是个小丫头片子不愿合作。商场嘛，利益才是最好的朋友。我又找了在戏楼结实的商人、大官，图色的有之，图利的鲜有。在我焦头烂额之际，小太阳来了，带着他的人脉、他的资源。我大喜过望，杏花疏影里，似是故人来。那场及时雨救活了我。

随着势力的扩大，我的店铺如愿开到了江南。当年一些细致末尾的真相也浮出水面——因妒生恨。我怒火中烧，怪不得他如此恨我。后来，江南多了个没落的家族，那不可一世的表小姐也爱而不得。

当察觉到我赚的钱可以花一辈子时，我将可流动的资金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捐了出去，一部分继续投入资金链。最后一部分用来带着同样有兴趣的小太阳行便这万里河山。首当其冲地，我们去了父母流放的地方。流放之地，非赦不得回。无奈，我只好尽己所能，帮他们改善生活。当然了，我爹的小型商业走了气色，我也投资了一笔。爹爹爱钱，他说贩卖私盐他不悔，他只要我娘活着。那千金难求的药材，进了这个不择手段的普通男人手里。

天化十三年，右相致仕。陆相一家独大，小太阳也忙了起来，说是家里让相亲。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通房都没有。趁他喝醉时，我问过他，他说他在等一个不会回头的人，何必呢。你说些陆相的取名艺术，两个儿子，从文的参商，参商的从文。可我没有孩子，不然让陆伯伯取名也能知道他们的职业不是。

天化十八年五月，我自知命不久矣，写了份遗嘱：我死后旗下产业全归陆行文，但他得在我五十多岁时开个学馆，让我的诗传下去。沿途奔波劳累，我这病不治也罢。

天化十八年六月，小太阳明面上答应我不再求医。我们在我的宅子前栽了两颗桃树，我望着他悲伤的眼眸，笑着说桃树有灵，桃树结果了，你等的那个人就回头了。哎，风太大，眼睛都睁不开了。梨树又怎能结桃果，所以小太阳，别等了。

天化十八年七月，我已经下不了床了。这篇回忆录也断断续续写了五六天，我一如往常倒掉了苦涩药。那黝黑的药汁缓缓流下，就像我即将逝去的生命。

天化十八年七月初七，今日我格外有精神，我换上了几年前买的红裙。果然还是红色衬我，连着气色也好了许多。趁着还有力气，我挖出了埋在梧桐树下的桃花酿。太阳发了火，我赶忙回了屋里。再三保证不会碰酒后，便打发他去给我买零嘴。

最后我还是决定在这篇回忆录的最后郑重地这下我的小月亮——谢关州，日月不可离，不见永念怀。

——宋窈窈 绝笔

夕阳慢慢地移向梧桐，梧桐被罩上了一层金辉。那洒落一地流向梨树的桃花酿散发着迷人的香气，竟醉了夕阳，天边也染上了梦幻的橙红色。

繁星似是不满百日漫长，一个两个争相出现，引诱着黑暗吞噬那暗淡的光芒。当天空将要完全陷于黑暗中时，突然有火光破暗，而夕阳也如愿看到了独属于她的鹊桥。

大兔子乖乖最后这一段写的比较隐晦

大兔子乖乖因为回忆录是窈窈的口吻，是她笔下的事情，后来她走那段就不能以她的视角也了

大兔子乖乖不过换个视角看看吧

宋窈窈我跌跌撞撞跑到了梧桐树下，可惜撞翻了那坛美酒。早知道就等小太阳回来，让他喝了。

宋窈窈儿时他红着脸跟我说要娶我回家，我笑了，我说天无二日，我喜欢清冷的月亮。

宋窈窈我耽误了他一生，我也等了我的月亮一世。我们原是一样的人，都执拗地等着一个不可能回头的人。

宋窈窈现在我连掀眼皮的力气也没有了，弥留之际，我看到一个人向我跑来。他一遍遍地喊着我的名字，声嘶力竭。

宋窈窈可我再也不能连抹去他的眼泪了。

宋窈窈太阳落山了，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我感到它在我头顶的正上方，照耀着我。

宋窈窈鹊桥开了，我要去摘我的小月亮了。

宋窈窈小太阳若有来生，我便是那轮离不开你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