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橙,你马上也要上高中了,得学会懂事,学会为大人考虑。你看家里现在每个月都有房贷要还,还有你和你弟两个人的学费每年都要上万块,你爸现在不能干重活了等同于失业,你姐医院的工作也只能养活人家自己,还得帮我们还房贷,我们也只能...”我妈用很苦口婆心的语气,和她上次跟我说让我长大后一定要帮忙还房贷一样语重心长。
“所以你们就选择抛弃我是吗...”我没听她说完。
“怎么这样说呢,你大姑姑父对你这么好,每次来都拎多少零食给你们吃?人家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给你交学费吧,你姑父从你小的时候就很疼你想要你,我和你爸一直没舍得...”她顿了顿,我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她用手给我擦了擦,继续说,“大人也有大人的不容易啊,谁不想天天玩,但这钱又不能大风刮来。你看每年要有多少固定的钱得出,此外还有水电费,随礼随份子,柴米油盐,家里几口人吃喝拉撒,这不都是钱啊...”
我没继续听她说下去,就冲出了家门。
原来昨晚他们几个其乐融融在饭桌上哄笑是在讨论这件事啊。
我原本可以原谅我爸在饭桌上的虚伪表情还有他小腿上的齿痕,可现在我突然原谅不了了。
在商讨抛弃我时,他在陪笑。
我用尽自己中考体测跑八百米时的力气冲出家门,脑海里一直在回想我妈的话。
记得八九岁的时候,有年暑假我们一家去杭州,也就是我爸的打工地点。我妈会时不时带我们三个到公园里玩,记得那个儿童公园里有两只趴在地上的石头熊猫,还挺高的。我姐骑坐了上去,我妈又顺势把我弟抱了上去,然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开始拍照。只有他们两个的照片,我就只能站在原地,假装我也在镜头里,假装我也很开心,假装我不在意。
半晌我妈才回想起我,又把我也塞进去拍了一张。后来给别人看照片时,我们还会一致口径对外开玩笑说这两张照片可以用来找不同。
小时候我们三个都爱吃鸡翅,每次都需要我来忍让,每次都是他们俩吃。
家里人口多,车的座位少,逢集的时候我总要被丢在家里。就算去了,也是那个要留在车里帮忙看东西待在原地等他们回来的那个。
家里有一个凳子坐着特别不舒服,每次吃饭时他们都要让来让去客套一番,直到最终我坐上那个凳子才会结束这场闹剧。
装修房子时我们三个一起帮忙选卧室的灯,结果只选了他们两个喜欢的,我的就被pass。
奶奶起的乳名也只有他俩有,我就要另外取一个。
所以,在需要抛弃一个的时候,我永远都是那个会被挑选出来的最终答案。
.
我在街道上肆意奔跑着,好像差点被一辆电瓶车撞到,好像那个人骂了我一句,好像我闯了红灯,好像我已经绕进了不知道哪条街道,好像我的眼泪迎风也越来越多。
我都顾及不了。
不是说“风雨过后见彩虹”吗?为什么我只能看到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狂风暴雨,却看不到一丝丝彩虹呢?或者说,一丝丝晴天的迹象。
小学课本原来也骗人啊。
我也要开始讨厌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