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

俞亮和流月在韩国学习了整整六年的围棋，相当于读了一个小学。两人用了六年的时间在围棋上追逐不同的道路。2003年，俞亮已经15岁，打算回国找到时光再战了结心里一道坎后定段正式开始职业生涯，流月才13岁为了学历回国参加中考。

在回国的飞机上，流月靠在坐椅上阅读着《道德经》，俞亮则坐在她旁边带着耳机闭眼假寐，耳机里正放着《克罗地亚狂想曲》。

不知看了多久，流月的眼睛疲惫起来，她将书和上放在桌子上，揉了揉眼睛，将座椅调低后睡觉休息。

俞亮睁眼扯下左耳的耳塞，转头看了眼流月的侧脸，从包里取出一个眼罩给熟睡的流月小心翼翼地戴上后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般的眼睛倒映着流月的模样。

白子虬见此，深深叹了口气“小月才十三岁就有人惦记了呀……”

飞机缓缓降落在方圆机场，机场大厅内人头涌动，他们在这时间的洪流里，上演着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与重逢。

流月下了飞机，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激动地冲上去抱住了她“妈！我想死你了。”

流太太轻抚着流月的背，声音哽咽道“回来了就好，今年妈妈都在忙公司的事没时间去看你，都不知道我的女儿长什么样了。”流太太松开流月，双手敷在她的脸颊上，抚摸着流月的眉骨，嘴唇止不住颤抖“越来越漂亮了……”

俞亮拉着二人的行李箱走到流太太身边，乖巧地喊道“阿姨好。”

“哎！小亮呀，一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流太太高兴地拍了拍俞亮的胳膊。

发现俞亮提着二人的行李，流太太连忙说道“小月的行李给我吧，我也是开了车过来的，你师兄方绪他在外面等你，你先出去吧。”

俞亮点了点头，将行李递给流太太，礼貌地说道“好的。阿姨，那我就先走了。”

闻言，流月朝他挥了挥手“俞亮，拜拜！”

俞亮回应了她的挥手后，转身拖着行李箱离开机场。

车上，流太太开着车看了眼副驾驶座的流月，问道“小月，初中妈妈是希望你去十三中的，那里中考后可以直接就读学校的高中，你怎么打算?”

流月伸了个懒腰，乖巧地对流太太说道“妈妈，我听你的安排。”

“要不妈妈现在带你去十三中看看，如果不满意，再考虑考虑其他的学校?”流太太提议道。

流月摇了摇头“妈妈，不必了，我们直接回去吧，我相信妈妈的安排。”

她知道她妈妈选择十三中的原因是什么，害怕她中考失利考不上高中好能有个保底的学校上。不管是什么决定，她相信她妈妈都是为了她。

回到家后，流月见自己的房间还是像六年前一样，只是床变大了，她摸着干净没有一点灰尘的棋盘，心里怀着对妈妈的感激。

白子虬出现在房间，看了眼四周忍不住说道“小月，你母亲很爱你。”

“嗯”流月点了点头“我也爱她。”

“白叔叔，待会儿我们去一趟时光家吧。”流月开口问道。

她知道白子虬在等褚嬴，已经等了六年了。她期盼着时光能重拾围棋，褚嬴能再现尘世。

见白子虬不说话，流月继续道“六年能改变很多事情，比如时光热爱上围棋。”

白子虬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那就去一趟吧。”

收拾完行李后，流月就和白子虬出门了，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流月心中不免五味杂陈，当年移居到方圆市后生活不到半年就去了韩国，认真说起来，方圆市她是真的不怎么熟悉。

待来到时光的家门口，流月敲了下门，很快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时光妈妈，流月连忙鞠躬道“阿姨好！”

“你是?”时光妈妈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娘非常好看，有点眼熟，于是疑惑地问道。

“我是时光的朋友，请问他在吗？”流月礼貌地开口道。

“啊，时光他不在，他现在还在学校上课呢。”时光妈妈如实回答道。

闻言，流月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朝时光妈妈鞠躬道“那打扰了。”

离开时光家后，流月就去了黑白问道馆，秦美一眼就认出了当年的小妹妹“你是叫流月吧，有六年没见了。”

流月含蓄地微微一笑“姐姐你居然还认得我。”

“我当然记得呀，小妹妹长得这么好看。”秦美温柔地笑道。

流月从兜里取出二十元钱递给她“姐姐，我是来下棋的。”

“还是一个人下吗？”秦美问道。

“嗯！”流月点了点头。

“那你找个空位下吧。”秦美将二十块钱收进收钱的盒子里，朝流月说道。

六年了，道馆里下棋的人还是很多，流月和白子虬找了个空位后坐下。

“当年，我同你下的第一局棋就是在这里。”白子虬回忆起那天的画面，眼眶泛红“也是在那天见到了褚嬴。”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流月执黑子落在了右上角小目。

白子虬无奈地笑了笑“那就为了未来努力吧，左上角小目。”

两人津津有味地下了不知多少局棋，目前的流月还能时不时的赢白子虬一两局。

待下累了后，屋外已经天黑，二人开始讨论围棋。

流月望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局，开口道“围棋是充满奥妙和幻想的特别的世界。围棋无穷无尽的变化会给棋迷们带来无尽的喜悦。围棋会提高系统思维的能力，人性修养的效果也是显著。围棋带给我的乐趣是无限的，现在，我没有什么遗憾和后悔。”

“小月，希望你能一直都没有遗憾。”白子虬真诚地说道。

“白叔叔，我会带你和褚嬴去看花灯的。”流月坚定地开口道。她不会让白子虬这次依然留有遗憾。

白子虬低下脑袋，温柔地开口怅然若失道“谢谢小月。有所求而有所不求，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褚嬴于我而言若神明一般，我自是不敢强求。”

“万物众生皆平等，信徒有所求，神明怎能不允许?”流月眨着眼睛天真地望着白子虬，鼓励着他。

“白叔叔，你从未与我提起过褚嬴，但你的感受无时无刻告诉我你在思念他。”流月将棋盘上的黑白子捡起收进相应的棋盒里，站起身朝他说道“待时光从回围棋赛场，褚嬴必会陪之左右，那时，你会再次见到褚嬴。我知道白叔叔你认为对于褚嬴来说，时光比你重要。但，时光与他的相处时间不及你的一半，你不应该看轻褚嬴对你的感情。”

在流月眼里，褚嬴对白子虬的感情并不比白子虬认为的淡，虽然她不了解白子虬与褚嬴的往事，但是通过这六年的相处，流月知道白子虬是个愿意牺牲自己去顺从他人的人，从不提自己需要什么。与身为后辈的她之间的相处就已经这样了，很难想象与千年棋痴褚嬴之间的相处他该有多顺从。这样的长者让她心疼。

听了流月的一番话，白子虬直接消失去独自思考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位置，流月不禁叹了口气“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呀。”

正打算离开的流月在道馆门口意外碰到了俞亮，她伸手朝他打了个招呼“俞亮，真巧。”

俞亮看着她，微微勾起嘴角道“这家道馆是我爸开的，我六年前就是在这里练棋，回来后自然也还是在这里练棋。”

流月了然，与他告别道“嗯，那你练棋吧，我先走了呀。”说完从俞亮身旁擦肩而过。

“回家吗？”俞亮急忙转身问道。

流月转身朝他点了点头，身影与路灯重合，给人一种她是虚无缥缈的错觉。

“我送你吧。”俞亮走到她面前，开口道。

这人都直接走到面前说要送她了，她也不好拒绝，只能开口问道“你不练棋了吗？”

“回来在练吧，不着急。”俞亮面无表情地开口。

流月耸了耸肩，学着他的语气道“回来在练吧，不着急。”靠近俞亮“我们小亮居然也有推迟练棋的时候呀。”

看着她突然凑近的脸，俞亮后退解释道“天这么黑了，你六年没回来，让你一个人回去，有点不放心。”

闻言，流月转身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俞亮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俞亮，你是打算今年定段吗?”流月问道。

“是的”俞亮点了点头。

“你回来后找过时光了吗？”流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俞亮曾经告诉过她，他在韩国没日没夜的练棋，就是为了打败时光。

“没有，准备过几天再去。”俞亮如实答道。

“俞亮，你的围棋之路，比我看的更远，你追求的是围棋更高的境界，一局棋会值得你花六年时间去学习为的是赢回来，有时我都在想，我是不是不配下围棋，一个棋手对于输赢是很看重的，而我却愿意为了神之一手，输很多局。”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流月有些迷茫，朝俞亮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俞亮摇了摇头，真诚地开口道“小月，你一直走在提高自己的围棋之路上，可我是被困在了一场棋局中，你走的路才是身为一名职业棋手该走的路，你为神之一手与各个世界冠军打了无数对局，即使输了很多局，你也从未放弃寻找神之一手，这才是一名职业棋手应该具有的性质。”

“我也想寻找神之一手，只是我现在需要去赴一场很重要的局，这场局的对手比拿几个世界冠军重要。”没等流月回应，俞亮又开口说道。

他要在与世界交手之前，无所畏惧地直面自己在围棋之路上遇到的强敌，打败他、攻克他。

流月从俞亮的眼中看不到恐惧、看不到彷徨，只看到了他对围棋的坚定与温柔。这样的他让她的心脏不禁快速跳动起来。

在许多年之后，她回想起此时俞亮的眼神，待那时候她才了解，原来自己当时的感觉叫做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