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 遇萤

“哥哥真是写的一首好字，他说也是因为姐姐的缘故”，美绪打着手势告诉我，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是有神，自从她教会我简单的手语，每天总是很开心的告诉我关于东村敏郎的事情，我也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也会回应她几句。我摇着扇子对她说：“他的字还是我九哥教他的，我九哥啊，书法最是出色了”，我苦笑了一下

   九哥是阿玛最疼爱的儿子，性子也好，唯一让阿玛遗憾的就是他对时政没兴趣，只爱诗歌书法，王府出事的前一天，九哥刚成婚…………我不愿在想下去，院落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美绪知趣的打理着花圃，我知道她只是想让我心情舒畅点，可她哪里知道过往的经历，我看着奄奄一息的兰花叹了口气：“兰花太娇弱了”

     我的内心也是软弱无能的，我想杀了东村敏郎，可始终下不了手，一路走来那些美好的痛苦的不堪的往事时刻在拨动我的心弦，我比以前更容易发呆了，晌午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我又做起了浅浅的梦，梦到虚幻的海市蜃楼，忽然我感觉自己哭了，我在哭什么？哭亲人一个个死去，还是在哭东村敏郎骗了我

    “毓儿，你要是敢死，我就陪着你一起去死”

    “我是骗了你利用了你，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你放下枪好不好……”

   …………

    “我死都不要嫁给你，嫁给你这个凶手”

     “砰……”

     “不……毓儿”

     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我忽然睁开沉重的双眼，发现泪水早已浸湿了枕头，我看到了美绪，她正焦急的看着我，我喘着轻气挣扎着要起来，美绪赶紧扶了我一把，她打着手势问我：“姐姐可是做噩梦了？”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泪水还挂在脸上，美绪皱着眉替我擦拭了脸庞，许是下午的天气闷热，我的胸口也闷闷的，美绪拿着蒲扇替我扇风，她指着外面说：“姐姐别难过，等到晚上时院里会有萤火虫”，她笑着手比划了几下，还问我想吃什么

     我又摇了摇头，我什么也吃不下

     美绪还是端来了绿豆汤，我只象征性的喝了两口，我让她把汤端走时，东村敏郎担忧的走了进来，我浑浑噩噩的坐在床边想着当年破府时朝自己开的那一枪，没有打死自己，才让我继续浑浑噩噩了那么多年，苟延残喘的继续跟他纠缠着……我正想着东村敏郎走了过来伸手摸上了我的额头，我瞥见了他腰间那把精致的小短刀，这是他最心爱的东西，很少离身，从我第一次遇见他时就一直在身边，我对他说：“这把短刀你能送给我吗？”

     他愣了一会儿，为难的说：“格格要刀做什么？这刀锋利，我怕……”

     “我10岁那年闹着要你没给，理由是怕伤到我自己，如今我已经二十三岁，难道你忘了吗？”

     我静静地瞧着他，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取下了刀不安的又问了我一遍：“你要刀做什么？”

     他见我不理睬他，还是妥协的把刀递给我，突然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叮嘱我说：“答应我千万别伤到自己，不然我……”

    我把玩着刀冷静的对他说：“放心好了”

    他继续对我说：“自从那年你对自己开枪，我总是害怕这样的事情再次上演，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允许你身边再出现枪……”，说到这里他语调急促了起来，：“那天夜里，你为了佐藤信又拿枪指着自己的时候，我很怕你再次开枪……”

     他摸着我的额头，帮我把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跟，我没有躲开，我看着刀，他看着我，过了好久好久，我盯着他的眼睛开口道：“当年你有没有想过也杀我灭口？”

    他的身体突然怔了怔，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复杂，我瞬间明白了，笑着对他说：“我好累啊，想再睡会”，我还在笑，只是握着刀的手更紧了些，他的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似乎想对我说着什么

    他温热的手触碰上我的脸庞，还是开口道：“对比失去你，我宁愿你好好的在我身边，即使相互折磨着”，他的言语有着无尽的悲痛。是啊，死是一种最痛快的解脱，可死亡似乎离我很遥远，我跟他就如同地狱里的孤魂相互撕扯着，逃不掉，躲不开

     我疲惫极了，没有力气的侧躺着，我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只迷迷糊糊的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

    晚间的时候美绪将我唤醒，我喝了一大杯酸梅汤，这时我才发现竟下了一场雨，我坐在窗前望着微湿的地面愣了神，美绪问我可要去院里透透新鲜的空气，我想了想，也好

    晚霞烧红了天空，雨后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偶有几只蜻蜓飞过

     我独自坐在台阶上看着鲁迅先生的小说《呐喊》，突然花圃里涌出了许多一闪一闪的点点星光，我仔细瞧着，待到亮点飞到院中间时我才看清原来是萤火虫，在静谧的夏日夜晚，它们浑身散发着光，像是黑夜中移动的小灯笼，渐渐的萤火虫越来越多，像满天的星星一样眨着眼睛，绿色的光布满整个院落，我一时看的着迷，来到院中央，就在这时两边的桃花被风吹的肆意飘落下来，我伸出手花瓣轻轻落在我手心，顷刻间，满天的萤火虫夹带着桃花翩翩起舞，我笑了，这样的场景真好看啊……

    过了许久，美绪才走上前替我披了一件披风，她打着手势告诉我：“刚刚哥哥一直在门外，看了你好一会儿才离开”

    我没有说话只拉着她的手一同做回了台阶上，美绪侧头看看我，做了一个手势

     我看懂了，她是问我开不开心

     我冲她点了点头

     她则开心的继续打着手势：“哥哥对姐姐真好”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我也不可能心性沉淀下来同她讲我与东村敏郎之间的爱恨情仇，美绪还是滔滔不绝的“说”着，，她“说”她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被他救起，只觉得他的脸如山间清爽的风，眼睛如古城温暖的光，把她从黑暗的深处拉回光芒四射的人间，我看着她稚嫩的侧颜笑了，瞬间明白东村敏郎为何要把她救起，也明白美绪为何会这样说

     我打趣的问她：“美绪是不是喜欢哥哥？”

    她慌乱的摆摆手，：“我只是感激哥哥的救命之恩”，又继续打着手势：“哥哥只爱姐姐”

    我示意她安心，她哪里会明白这样的爱要背负多重的包袱，至少不是我能承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