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

年世兰怔怔看着眼前一布兜子的绿豆没反应过来，苏培盛陪着笑脸道。

苏培盛娘娘，皇上听说您最近爱吃绿豆做的点心，特意吩咐奴才给您带过来的。

年世兰强挤出一丝客气的笑来 。

年世兰多谢皇上惦记，劳烦苏公公了。

苏培盛猜自己回养心殿估计皇上还得问华妃什么反应，只是现在华妃的表情实在不算好，幸好得了这句话还能交差，于是弓着腰退了出去，留下大殿中央孤零零的一袋子绿豆。

估计是因为送到翊坤宫，并不用日常的那种麻袋，而是织着花纹的厚缎，敞口堆在地上到人的小腿高，露出里面圆滚滚绿油油的豆子。

颂芝看她神色不对，正要上前，却见本站在绿豆旁边的年世兰向后退了一步。

年世兰都下去吧。

颂芝娘娘？

年世兰皱着眉头冲她道。

年世兰本宫说了，都退下！

她在翊坤宫说一不二，颂芝连忙带着宫女们鱼贯而出，最后还贴心关上了殿门。

其实除了养心殿用琉璃瓦之外，宫室都采用红瓦铺顶，采光并不算好，所以殿门一关，翊坤宫殿内就骤然暗了下来，只有透过窗户纸的朦胧光彩混杂着殿内点着的烛火。

年世兰向后退了两步摔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那些绿豆上却不知道一颗心终究该想些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铺天盖地的委屈淹没了她，而这一瞬间，好像是积攒了无数日夜的痛苦终于凝聚成了实体，借着眼泪从她的身体里汹涌而出。

她甚至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委屈，却痛苦的整个人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下巴整个埋在膝盖中间，只露出一双流泪的眼睛依旧盯着那袋子绿豆。

年世兰不明白，她被这个男人害苦了一辈子，如今重新来过一遍，她不曾怨憎过他、也不曾恨他，只想着不爱他难道也不行吗？

她退避三舍不与人争，她扭着性子假作安静，她什么都不做了，不去做一个因为嫉妒而为非作歹的恶毒女人，他还非得送绿豆来嘲笑她的虚伪。难道她连选择喜欢一个人的资格她都没有吗？

可这一瞬间，她又清楚的觉得，自己是怨憎这个男人的，是恨他的！恨他是虚情假意的小人，恨他是犹豫不决的懦夫，恨他爱不够爱，无情不够无情！

年世兰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好像整个人身体里面的水都流干了，所以眼泪也跟着流干了，她想接着哭又觉得自己可笑，抬起手掌蹭干净颊边的泪痕。

她一下一下擦的非常认真，像是个连针都没拿过却想固执绣好荷包的小姑娘，正因为认真才显得格外笨拙，只是她仍然瞪大被水洗的明亮的眼睛露出倔强的不肯服输的神色。

年世兰他不值得，他不值得。

她一生笃信义无反顾的爱、毫不含糊的恨，沉醉于七情六欲烧灼人的胸膛，她不徘徊也不畏惧，喜欢撞上南墙宁死不肯回头。

她不爱这样一个不值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