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一道声嘶力竭的声音，从晋王的寝室传来。
躲在不远处的雪松，虽然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却依旧忍不住缩缩脖子。
跟在王爷身边这么久，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王爷也会发脾气的。
晋王看起来总是不苟言笑，很难以亲近的样子。
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个是人外冷内热，而且，脾气超好的。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和别人发脾气的。除非，这个人已经触动了他的底线。
再抬头时，长安王已经很尴尬的，被晋王赶了出来。
之前被他宝贝呵护的那个长长地锦盒，也掉在了地上。
雪松快步赶过去。
这才看清，掉在盒子旁边的，是一张画轴。
伸手一抓。
只不过随意的扫了一眼，雪松的脸上，就已经腾上了大朵的红晕，紧接着，心跳也跟着一起加快了。
不敢再看画轴，快速将其卷起来，又重新放回了锦盒里，递给一脸无奈的长安王。
接过锦盒，长安王黎瞳宝贝的拍拍上面的尘土，不住的嘟囔着：“真是的，这么好的东西也舍得丢。你们主子，真是榆木疙瘩！”
这话雪松可不敢接，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送走了长安王。
回头看看依旧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晋王，雪松的心里满是担忧。
王爷这样的状态，还怎么成亲啊！
关于晋王即将娶亲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周朝皇宫的内外。
人们纷纷奔走相告，谈论着这件大喜事。
连日被战乱折腾惹得人心惶惶的百姓，都乐意将这件喜事无限的放大，用来冲淡前些日子战乱带来的恐慌。
不光皇宫和王府，甚至就连街道两旁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这阵仗，简直快赶上皇上的大婚了。
只是，在这样欢庆的日子背后，却有人笑不起来。
前来晋王府贺喜的人，全都被赶走了。
诺大的王府里，如果不是同样披着红绸张灯结彩。
或许还有人会以为，看这清冷的气氛，新房不在这里呢。
“王爷，皇上帮您准备的彩礼都送来了，您出来点点数。”
雪松小心翼翼的在外面说着。
晋王黎文泽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好几天了，如果不是因为送进去的饭菜被吃光了。其他人甚至都怀疑，他们的王爷是不是已经不在府上了。
“交给管家去办就好！”
又是这句话。
这已经是晋王近些日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
“是！”
雪松领命离开。
心里却在悄悄嘀咕着。
明天就要大婚了，难道晋王也会让管家去做新郎官？
这样荒唐可笑的念头，在心头只闪了一下，便迅速消失不见。
管他呢，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嘭嘭嘭！”
有人敲门。
如果是在白天，晋王会想到，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来烦他了。
可是如今，正是夜半三更，会有什么事呢？
“什么人！”
“王爷，是我。”
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在这冬日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晋王的身子打了一个颤。
他听得清楚，说话的人，绝对不会是府上的侍女。
也可以断定，这个人并没有恶意。
否则也不会敲门这么麻烦了。
“吱呀。”
房门悄然开启。
昏暗的烛光下，一抹倩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只是她的身子，全都被笼罩在大大的连帽斗篷下，面容更是看不真切。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王爷能否移驾。”说出这句话之后，女人的声音顿了一下，像是为了缓解晋王的疑惑，“请王爷放心，我并无意伤害您。”
可能因为这段时间心情沉闷的太厉害，晋王甚至都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大半夜的，随着这个不明身份的女子，悄然走出王府的。
等他们走进德胜楼里的房间之后，扑面而来的热风，已经将身上的寒气吹散。
“不知姑娘找我来，有什么事？”
晋王的声音不高。
毕竟半夜三更和一个姑娘相会，他的名誉倒没什么，对于这个姑娘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女子头上的帽子缓缓摘下，在灯光的照耀下，那张清丽的面容，也终于出现在了晋王的面前。
当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孔时，晋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也满是震惊。
紧接着，就要下意识的屈膝跪拜：“见过玫贵人。”
玫贵人的脸上微微一笑，只是这个笑容，显得比较凄然。
一边倒着茶，一边轻声说道：“这里是德胜楼，玫贵人是何等身份，怎么可能会来这里？”说着，已经将手里的茶杯，举到了晋王的面前，“在这里，只有玫儿。”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晋王并不敢逾距。
小心翼翼的接过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
他的身子虽然站的笔直，可头却始终低垂着。视线盯着脚下的地面，根本不敢随意去看。
在皇上身边这么久，虽然不能去后宫，但是对皇上喜欢的这些女人，还是有点印象的。
记得以前曾见过玫贵人，她总是一脸的清冷高傲。
也听说，玫贵人性格孤僻，在后宫之中，几乎没什么朋友。
只是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在这样的场合见面。
“你不需要拘束，今日来找你，是我唐突了。可是我明知这样做不好，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也管不住自己的腿脚。于是，就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的来了。希望没有吓到你才好。”
和别人说话的时候，玫贵人总是一字千金。
可是如今面对晋王时，她的话，明显多了很多。
“文泽不敢，不知玫。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虽然玫贵人说的清楚，可晋王依旧战战兢兢，说话的时候，也中规中矩的。他这般的拘束，让玫贵人感觉有点不舒服。
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征战沙场的大英雄啊！
“没什么，只是知道你明日要大婚，特地前来道喜。恭喜你。”
声音依旧淡淡的出口，只是言语中，却有了些许的激动和落寞。
略显颤抖的声音传出，让晋王感到诧异。忍不住抬头，只是，在看到那双楚楚动人的眸子时，又赶紧低下。
心里翻江倒海，又不知所以。
看着他的表现，玫贵人忍不住叹口气。
原先想好的万语千言，在看到他之后，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本来还以为，他们或许会像老朋友那般叙叙旧。
如今看来，这些不过都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你要好好地，也要好好待她，记住了吗？”
“文泽记住了。”
对话是那么的剪短。
说完这些之后，玫贵人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或许，是本来就不该说什么吧。
“好了，我要走了，你也回去吧。今日的事，还请不要说出去。”说完，玫贵人已经重新披上了斗篷。那个小小的，娇俏的身子，再一次被隐藏在了连帽的斗篷之中。
转身离开的瞬间，垂眸。
“不知王爷还记不记得，那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和那年的红衣女子。”
声音期期艾艾。
这句话，在她的心里憋了太久太久。
一直觉得那是自己最美好的回忆，也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来了。
可是在说出来时，她的眼泪，却忍不住潸然流下。
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满是苦涩。
“啊，你是。”
晋王的记忆中，终于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小小的脸庞上带着些许倔强。
看着他时，那纯真的笑容，至今依旧记忆深刻。
她难道就是。
“谢谢你，大将军。”
说完了这句话，碎了满地心伤的玫贵人，终于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这里。
从他们今晚的见面就已经让她知道，他们之间，早已经有了那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沟渠是那么的深不见底，也注定了他们这辈子的归宿。
梦灭了，也该醒了。
当年的红衣女孩，今日已经变成了皇上身边的玫贵人。而他，那个她心目中的大将军，也变成了即将为人夫的晋王。他的肩膀还是那么宽阔，可惜，却永远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当日的情景历历在目，暖阳下，红衣女孩眨巴着眼睛，一脸的崇拜：“谢谢你，大将军。”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将军？”
男子的脸上满是疑惑。
自己和她素未平生，而且在这个远离京城的地方，是不可能有人认识自己的。
女孩昂着头，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大将军就应该是您这个样子的，正直又强悍。就算您如今还不是大将军，他日也定然会是！”
这样的话，还是黎文泽第一次听到，当场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借你吉言，他日我一定当上大将军！”
阳光下，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女孩的笑容也变得越加灿烂，逐渐将天空的暖阳，都比了下去。
如今的晋王早已经是大将军了。
虽然还记得当日的情景，却已经忘了那小姑娘的容貌。
万万没想到，她会变成玫贵人。
冬夜里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醒了一脸茫然的黎文泽。
索性推开窗户，看看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空。
喃喃自语：“看天气，明日或许会下雪吧！”
都说瑞雪兆丰年，想必，一定会有很多人欢庆这个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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