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功——或者说，是连滚带爬地——通过了“黄金矿工”区域后，白芸扶着墙，感觉腿肚子还在打颤。
凯莉却显得意犹未尽，她绕着白芸走了一圈，星月刃在她身边轻灵地飞舞，映照出她眼中闪烁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
“喂，白芸，”凯莉开口，语气里带着难得一见的、不掺杂戏谑的纯粹好奇，“你家乡那些游戏，思路还挺特别的。还有类似的吗？就是……这种有规则、有挑战，让人觉得好玩的东西？”
白芸心中警铃微作。又来？还要玩？她可不想再亲身经历一次“凹凸大赛高危魔改版”了。
“哎呀，放心啦～”
或许是看出了白芸脸上的犹豫和一丝后怕，凯莉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
“游乐——咳咳，大赛地图嘛，总是得更新换代，增加点新花样才有意思～”
她眨了眨眼，语气带着一丝诱惑。
“作为你帮我完善机关的报酬——我保证，接下来在我们探险的路上，不会用你刚刚提供的新点子来招待你，如何？”
这个承诺让白芸稍微安心了些。如果只是提供创意，而不用立刻亲身体验其魔改后的恐怖版本，那倒不失为一个喘息和……或许能拉近点关系的机会？
“真的？”白芸确认道，脸上适当地流露出一点期待和信任。
“当然~我凯莉小姐向来说话算话。”凯莉扬起下巴，一副骄傲的模样。
至于这话有几分真，只有她自己知道：）。
于是，白芸开始搜刮记忆里的4399小游戏库存。
“有一种叫‘疯狂猜图’的，”她描述道，“就是给出非常抽象、甚至有点无厘头的图案或者线索，让人猜它代表的词语或者人物，特别考验脑洞和联想能力。”
凯莉听着，眼睛微亮，她随手用元力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扭曲的火焰图案，旁边浮现一个“狮”字，又画了个破碎的星辰伴着一个“月”字，然后饶有兴致地看向白芸。
白芸内心扶额：你这联想能力真是直奔主题啊！
但表面还是努力分析：“火焰，强大又暴躁，狮……是指雷狮吗？星辰和月，是凯莉你自己？”
“Bingo！”凯莉打了个响指，似乎对这个能快速理解她暗示的“玩家”很满意，“这个模式不错，可以设计一个……谜语走廊！呵呵……让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好好动动脑子。”
她已经开始规划如何将鬼狐天冲合情合理地骗进她的地穴了。
……笑容逐渐危险起来。
……
接着，白芸又提到了“尖叫鸡”——一种一捏就会发出滑稽叫声的橡胶玩具。
“发出巨大声音的玩具？”凯莉若有所思，“可以用来制造混乱，或者……作为某些陷阱的触发警报？嗯，很有意思。”
看到凯莉只是沉浸在构建新机关的想法中，并没有立刻将其施加在自己身上，白芸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她继续分享：“还有‘地铁跑酷’，就是在移动的地铁顶上奔跑、跳跃、滑铲，躲避障碍，收集沿途的金币…”
“移动平台加障碍赛！”凯莉立刻抓住了精髓，她迅速点开终端调出一个被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界面，兴致勃勃地记录着什么，“——好了，还有吗？”
白芸甚至提到了“森林冰火人”——需要冰娃和火娃利用各自属性，合作通过对应颜色陷阱的游戏。
“属性配合与双人机关？”凯莉摸了摸下巴，目光扫过白芸，“这个……或许可以用来考验一下那些临时组队的‘盟友’之间的信任度？”
白芸 ：……等等凯莉，你是不是在想些什么不太好的主意！
果不其然，凯莉狡黠一笑，抬手一挥，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石板泛起光，地穴动荡了一阵，眼前即刻出现了一条需要精确配合的通道：一边是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火路”，另一边是凝结着厚重冰霜的“冰径”，中间只有狭窄的、需要两人同时踩下才能触发的联动机关。
“来吧，白芸，”凯莉对白芸伸出手，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展示一下我们的默契？”
白芸看着那设计精妙——或者说恶意满满的机关，明白这又是凯莉的试探。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放在凯莉冰凉的手心中。
——信任？还是表演？或许都有点吧。
她们小心翼翼地配合着，时而需要凯莉用星月刃触发远处的火焰机关，为白芸融化冰障；时而需要白芸冒险踩上冰面，触发机关为凯莉熄灭火焰。过程惊险万分，但有惊无险。
在一次成功的配合，两人同时跃过一个需要双人重量才能压下的踏板后，凯莉看着身边微微喘息的白芸，忽然问道：“你……好像懂得很多这种……奇怪又好玩的东西。你的家乡，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似乎不仅仅是出于试探。
白芸愣了一下，脑海中飞速运转，编造着合理的说辞：“就是一个……很普通，但也有很多这种简单快乐的地方。大家会玩这些游戏来放松，小孩子尤其喜欢……”她说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凯莉带着笑意的侧脸。
一个念头忽然毫无预兆地闯入白芸的脑海：凯莉……她小时候，玩过这些吗？
她记得原著里的信息——凯莉童年生活在那片黑暗森林，被人畏惧地称作“星月魔女”，身边没有同龄玩伴，只有老骨头陪伴。她的童年，恐怕与“简单快乐”这四个字相去甚远。
那些蹦蹦跳跳的小生物，那些色彩鲜艳的玩具，那些需要朋友合作的游戏……对她而言，或许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所以，她才会在凹凸大赛里，用这种近乎扭曲的方式“找乐子”吗？
……
……那是一个光和笑声都透不进来的地方。
凯莉，你是怎么在那里活下来的呢？
……
白芸看向凯莉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悯与复杂。
……
几乎是同时，凯莉也敏锐地捕捉到了白芸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那不是恐惧，不是戒备，也不是讨好，而是一种……让她非常不舒服的，类似于……理解？甚至是同情？
这种感觉让凯莉瞬间烦躁起来。
她不需要同情！
尤其是来自一个她视为“玩具”的、底细不明的新人的同情！
刚才因为共同“游戏”而产生的那一点点微妙的、近乎融洽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凯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
玩闹该结束了。
“……凯莉。”白芸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下意识开口，随后立刻意识到了不妥，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嘴。
……糟糕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紧绷。刚才的合作像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凯莉收起了继续玩“游戏”的心思，决定进行最后一波试探。她带着白芸来到了一个相对开阔，但布满了各种不稳定元力能量团的地带，这里看起来像是地穴的能量节点。
“好了，玩了这么久，也该办点正事了。”凯莉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轻快，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甜腻，“白芸，你和雷狮海盗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人家真的很想知道，告诉我吧？”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定白芸，脸上却挂着甜甜的笑容。“别再跟我说‘运气好’、‘跑得快’或者‘耐揍’这种鬼话啦～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白芸心中叹息。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穿越和免疫伤害的真相，那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那么，关于雷狮海盗团，她也只能继续编造那个漏洞百出的“侥幸逃脱”的故事。
她抬起头，迎着凯莉审视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而无辜：“凯莉，我真的没有骗你。遇到雷狮海盗团纯属意外，我能逃脱……可能、可能真的就是他们当时心情不算太坏，或者觉得我太弱了，不值得浪费时间？我没有什么隐藏的强大元力技能，如果我有，刚才那些机关我也不会那么狼狈了……”
她说的半真半假，表情到位，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
凯莉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白芸的表演几乎无懈可击，但凯莉的直觉告诉她，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违和感，一种与她表现出来的实力和经历不符的镇定，以及……那种让她恼火的、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她凭什么不怕我？她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一股无名火在凯莉心中窜起。她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不喜欢这种看不透的感觉，更不喜欢白芸那种仿佛“看穿”了她什么似的眼神。
“呵……”凯莉忽然冷笑一声，打断了白芸的话，“不想说？没关系。”
她后退一步，星月刃环绕在她身边，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既然你对我这么‘信任’，那不如就在这里，好好享受一下嚎哭地穴的‘宁静’吧。”凯莉的语气变得冰冷而疏远，“我想，独自一人面对这里的‘游戏’，或许能让你想清楚，到底该对谁坦诚。”
白芸脸色一白：“凯莉？你……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怎么？舍不得我？”凯莉勾起唇角，那笑容却再无半分温度，只剩下纯粹的恶劣，“还是说，终于害怕了？可惜，已经晚了。我对不诚实的‘朋友’，一向没什么耐心。”
说完，她不再给白芸任何说话的机会，身形一闪，便如同鬼魅般向后退去，迅速融入了洞穴的阴影之中。同时，她似乎启动了什么机关，周围原本就有些不稳定的元力能量团开始剧烈躁动，发出嗡嗡的轰鸣声，更深处，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无数生物爬行的窸窣声……
“凯莉！”白芸徒劳地喊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洞穴空洞的回音，以及越来越近的危险气息。
凯莉站在地穴上一层的阴影里，通过石板的能力，冷漠地“看”着下方陷入困境的白芸。她看到白芸试图寻找出路，却被躁动的元力逼退，看到她不慎惊动了地穴深处的某种甲壳类元力生物，开始狼狈地躲避。
“就这样放过她吗，凯莉小姐？”从一开始就安安静静待在她腰间充当摆设的老骨头，忽然出声询问，“您不杀了她吗？”
不杀了她吗？
凯莉问自己。
……
……只是个新人而已。
以她的风格，对于失去兴趣或者无法掌控的玩具，通常的处理方式就是彻底毁掉。
可是……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白芸分享游戏时亮晶晶的眼睛，闪过她配合自己通过机关时紧张又努力的样子，闪过她那双带着复杂情绪看向自己的眼眸……
烦死了！
凯莉烦躁地皱紧眉头。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莫名的情绪搅得她心烦意乱。
是恼怒于白芸的不坦诚？还是恼怒于自己那一瞬间的……心软？或者说，是恼怒于那份她无法理解的、来自白芸的信任？
……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看着白芸在下面挣扎，她并没有预期中那么开心。
……
“算了，”她低声对老骨头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一个连元力技能都只有防御的废物，在这种地方也活不了多久。省得我亲手处理，脏了星月刃。”
“好的凯莉小姐，那她身上的秘密怎么办？”
“……没意思，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再说了，这种傻兮兮的新人身上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她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嚎哭地穴，将那个带着秘密和复杂眼神的“朋友”，独自留在了黑暗与危险之中。
……
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无趣的新人罢了。
……
而在地穴深处，白芸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暂时逃离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元力生物，微微喘息着。似有所觉地，她抬头望向凯莉消失的方向，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和怨恨，反而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
果然……还是发展到这一步了啊。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免疫伤害的体质让她有底气在这里生存下去。她只是忍不住去想凯莉离开时的那个眼神——冰冷、恼怒，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凯莉，你会得偿所愿的。
…………
我祝福你。
……
黑暗的地穴中，只剩下元力躁动的嗡鸣和远处生物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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